文/原屿
小语是我一直很要好的朋友,虽然她可以很自然地给我讲出这件事情,可我还是能从中感受到她深深的无奈。
小语是四五年前参加的高考,当时她的成绩不错,考中了一所全国排名较前的大学。而且凭着自己的努力,在开学时通过了学校的测试,取得了选修双学位和交换生的资格。
成绩优秀的小语一直是她父母的骄傲。但是,这一张通知书为他们带来的除了喜悦之外还有为难。
因为他们的家庭条件并不宽裕,两个月内,要为她开学制备各种各样的东西,还要为妹妹支付学杂费,再加上她的学费,算下来差不多要2万多块。这个数目让他们这个以打工为生的家庭很是窘迫。
小语的父亲当年就是因为家里没钱,考了大学也没能上成。所以,他将自己满心的希望与当年的遗憾全部灌注在了小语的身上。
虽然他从未对小语说过什么,但小语都知道,他一直在为这个家条件的改善没日没夜地努力着,可如何才能在短时间内凑够这些钱呢?
最后,他们想到了政府的大学生贷款。
于是他们赶紧跑到了当地的教育局,询问情况,然后排队。之后就是去开各种各样的证明,从村子里的,到乡、镇的,再到民政局的。小语和父亲前前后后跑了二十来趟,来回地坐车,等办事处的人,半个多月的时间里终于凑够了7张证明。
小语在这来回跑的过程中才知道,自己原来读书时的学校是怎样的一个象牙塔。不必看人嘴脸,更不必会来“事”儿。每个人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可以了。
每次从各种各样的办事处出来,小语心里总是一阵委屈。看着父亲到处求人问路,等办事的人上班,给人家陪着小心,小语的心里真不是滋味。
在村子里开证明的时候,因为那个会计和父亲从小一起长大,所以还顺利一些。到了乡里,父亲就等了两个小时。到了镇里,父亲跑了3次才得到那张纸和上面的大红章。
去民政局盖章开证明的时候,更是把人当成了空气。虽然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人专门等在一个办公室里,负责大学生的贷款证明。但负责是一回事,为你办事又是一回事。
小语看着父亲甚至有些低声下气的语气,心里一阵阵地酸楚。
“去那里填表”父亲眼前被扔过来两张表格,那位女负责人眼睛盯着手里拿着的报纸,冷淡地说到。
“原来还有表需要填,嗯,我们先去填表。”父亲好像一点都感受不到对方的冷漠的样子,附和着说到。拉着小语走到了一旁。
小语觉得自己在学校里接受的教育是与人为善,是爱岗敬业,是正直的品行。她也一直这样要求自己,可还没等她入社会呢,她却已经被社会告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那时十七岁的小语,有时会觉得很难过,因为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被迫地发生了不少改变。
她就像是一块有棱有角的漂亮石头,却无奈是在水里,只有被平滑打磨的命运。
父亲看着小语难过,心里就更加觉得内疚,都怪自己,自己没钱没势,不仅不能给孩子一个好的生活,还得让她跟着自己到处跑。
作为一个父亲,维护孩子的快乐几乎就是一种本能,他不想让小语十七岁就见识那些蝇营狗苟。可是又没办法,每次想到这里他都会觉得自己很失败。
小语是个敏感又孝顺的孩子,她能感觉出来父亲的内疚与自责。所以每次她都会对父亲说,自己总要有长大的一天,但自己的性子又太直,迟早会吃亏的,倒不如现在早点见识一些好,就当学习了。
嘴上这么说,小语的心里也确实是这么想的。她知道自己不能永远站在父亲身后,总有一天自己是要长大的,早一点见识社会上的人情冷暖或许会更好一些。
可之后发生的一件事,却让十七岁的小语怎么安慰自己也说服不了自己。
那天四处跑了半个月又等了半个月的小语,终于和她父亲在一个月前就预约好的日子来到了教育局办理贷款。
但是,本来小语以为水到渠成的事情,却又再起波澜。
办事人员不肯给他们盖章。
理由是她不认识“证明”上面写的字 。
父亲笑着说,“我们村里的会计写字是草了一点,可是还是能认识的呀,我给念念。”
“念什么念啊,你念了我就能认识了吗?字写的这么乱,谁知道你们这写的是什么。”
父亲依然不恼“这‘贫困证明’四个字不是挺清楚的吗?下面还盖着村委会的公章呢”
“光写‘贫困证明’有什么用,谁知道你们里面写的是什么,还有这张,这张,你看你们这都写的是什么,一个字都不认识,没念过书吗?连字都不会写吗?”她把小语父亲带来的七张证明全部弄散在桌子上,指指点点地说着。
小语对我说,当时看着那个穿着低胸暴露装,脸上花着浓密妆容刚二十来岁的女办事员对父亲吆五喝六的样子,她肺都快要气炸了。她觉得真正没念过书的人是她才对。
于是,小语忍不住说“请你好好对我父亲说话。”
“我说话怎么了?该用你来教训我吗?”
小语刚想反驳,父亲拉了她一下,对那个女办事员说“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她刚高中毕业,还小呢”
“她小,我还小呢,你们怎么不迁就迁就我”她说的理直气壮。
小语的手本来放在桌子上,因为她是站着,时间一长脚就有些困了,所以就动了动身子,因而就带着手动了一下。没想到立马听到一个声音对她吼。
“你拍什么桌子呀你,啊!谁让你拍桌子了?”
小语说,她当时就被吓傻了,愣了一会儿,没想到一个人可以睁眼说瞎话到这种地步。
“你怎么说话呢?我女儿哪里拍桌子了”一位父亲可以承受太多对他的侮辱,却一丁点也不允许别人对自己女儿的诬陷。
小语说,那天下午她回去后哭了两个小时,因为委屈,因为不公,因为父亲为她受的委屈而难过。
当时小语气不过,不甘心就这样算了。那些“证明”上的字顶多可以算是行书,下面还加盖了公章,又不是狂草,怎么能说不认识就不认识呢。她又怎么可以在为人办事的地方公然睁着眼睛说瞎话呢。
于是,小语打114想要查询当地教育局的投诉电话,结果被告知该教育局没有设置投诉电话。无奈之下,小语就去查局长办公室的电话,想要反应情况。但局长办公室的电话从来都是盲音,没有一个接得通。
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一家人都以为可以申请到贷款,所以没攒下太多的钱,一时间都慌了手脚。因为第二天就是小语考的那所大学要求交学费的日子了。
所以,小语的父母一晚上都在给亲戚朋友们打电话借钱。终于在第二天打钱之前把钱给凑齐了。
那时的小语,看着父母的身影,心里总是有一股股不平之气。
她就像是一个抱着自己纯真信念的勇士,在处事圆滑的网里,横冲直撞。
于是,她有打电话去查上一级部门的投诉电话。这次电话倒是打通了,人家问她发生了什么,小语说明了情况后,被告知打这两个电话号码,然后对方就挂机了。
这两个电话小语都去打了。
“打通了吗,结果怎样”我着急地问到。
“这两个电话都是空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