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疼。

  雨落房檐，庙内淫淫水气混杂着铁腥，黏到皮肤上腻得难忍。一身是伤无处可归，独独蜷缩在石像脚边，枕着冰凉石板，听脖颈青筋突突而动，听胸口狂跳不止，煞是心烦意乱。

  嘴唇翕动，一咬牙便强忍痛楚翻过身来，脸上湿漉漉的有什么东西结了痂，硬邦邦的，只好挪动胳膊抹了把，只见手背一片鲜红，当是又被打得极狠极狠。

  再一垂眸，原来浑身上下早已潮湿泥泞，教人分不清那浸透衣物的是雨、还是凝固已久的血。肮脏布料染透殷红，弱光之下颇为阴邪刺目，黑暗中仿佛有鬼脸在狞笑，惨惨白面孔缠在身侧久久不肯消失。

  瞳孔骤缩，吓得闷哼一声，险些叫喊出来，同时右眼一阵锥心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攀上眼球，将盘生错落的根茎深深刺了进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瞬间疼得头顶炸麻，虚汗直冒，疼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疼得想要嚎哭至声嘶力竭，疼得想发疯，疼得想将那孽物挖干剖净，从此再也不留祸患。

  猛地缩起身子痛苦挣扎，强行拽住那最后一丝理智，紧紧阖眸把自己封锁在无边黑暗。两手没来由地胡乱抓抹，辗转反侧，只觉得喉间腥鲜口鼻溢血，呼吸嘶嘶作响。胸下肋骨处本就有伤，方才又不知被哪个狠狠踹了一脚，疼得通心透骨，仿佛身体被硬生生抽离，皮肉下原本五脏六腑的地方埋了块烧红的焦炭似的，是灼灼烈火烫遍四肢百骸，是数九寒冬里冰封的河川瞬间崩裂喷涌，因早就疼入神经，不辨冷热。

  若是旁日，早就受惯了非人般待遇，骨头折上几根都没觉得多难忍受，反正旧伤未好，又添新伤，日复一日，周而复始，在绝望深渊中苟延残喘。如今缩在太子像下，没来由的只感觉心口好疼，整个人淹没在春江潮水当中，仿佛把这辈子的委屈都一股脑倒腾了出来，鼻尖酸胀，想要扑进谁的怀抱中嚎啕大哭。

  明知庙内无人，却依旧倔强抿薄唇紧咬牙关，不肯从唇齿缝间露出一声抽噎。冰冷身躯被迫深深蜷起，纤瘦指尖耐不住阵阵痉挛，紧攥着那堪堪裹到脚腕以上的粗糙布料，深呼深吸，虔诚祈祷着终是安然睡下。

  半晌浅梦，方醒才知原来早已万籁俱寂，只余漆黑穹顶上雨声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