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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的一天,在贵州的曼曼给我发来了一条信息:我在厦门机场。与此同时,我的好朋友陈柏原也告诉我,曼曼到机场了。
我心里一惊,这段时间对她的态度果然还是让她看出了我内心的纠结和对这段感情的迟疑。罢了,该来的总会来。我立刻去机场接了曼曼。
接到家里,曼曼拿出带来的户口簿说,要么去登记,要么我离开之后再也别联系。
她在家里的三天两夜,我因为这个两难的选择烧尽了脑细胞。一方面我想尽快结束这样的挣扎,一方面我却迟迟无法突破最后一步去登记。
舍友(表姐夫)看出了我的焦虑,但为了撮合我们,专业做摄影的他帮我们拍下了结婚登记即将要用到的合照。
照片上,曼曼的脸庞还是那样清澈,垂顺的黑发别至耳后,身材娇小的她带着来自贵州镇宁布依族姑娘的灵气和风情,只是这次的笑容背后藏着一丝忧郁。我知道,这忧郁因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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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个那样聪明的女孩。大学毕业后,工程专业的她起先在当地的水利局工作,后辞职只身一人去北京做工程、销售、时尚造型师等等。并在假期游遍全国各地、大江南北。漂泊几年后,回镇宁开了一家属于自己的咖啡店。事无巨细,全部一个人打理地井井有条。而她只有150的身高,80斤的体重。
我是因为顾强认识的曼曼。
顾强曾经是我同事,因工作原因去了贵州镇宁布依族和苗族自治县。在那儿,他遇到开咖啡店的曼曼,觉得这姑娘灵气,于是让我加了她的微信。
起初,我并不曾想过任何可能性,也就没有要如何交往的意识。只是在朋友圈看到曼曼发的咖啡店小故事,觉得有点意思,才礼貌性地评论了几句。没想到,有来有往之后,竟然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她跟我说了她毕业后的丰富经历,见过的奇闻趣事,给我看她的咖啡店的设计及背后的故事。我对她知道地越多,就越佩服于她。她让我感觉,真的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女子。
14年7月19日,我利用假期应顾强的邀请去了镇宁,当然也想看看微信背后的真人版曼曼和那个充满少数民族风情并见证了很多感人故事的咖啡店。
但我没有把这个行程告诉她。顾强也没有告诉她。
那天,顾强和曼曼等朋友在一家餐厅包厢里吃饭。我快到达时,顾强故作神秘地让曼曼闭上眼睛。当我捧着花出现在曼曼面前的时候,曼曼清秀的脸上满是惊喜的红晕。
这一切,都被顾强记录在了微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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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曼曼作为地主,来到我住的酒店,带着我一起去景点游玩。她挽着我的手,在黄果树瀑布前拍下了第一张合影。
傍晚,曼曼带我来到了她的咖啡店。这个咖啡店开在曼曼自己的老房子里。坐落在县城中部,但并不繁华的地段。然而,却比最繁华地段那些奢华的品牌咖啡店更具人气,甚至成为了镇宁县城一个标志性的店铺。
店里的装修很古朴,带着镇宁布依族和苗族自治县特有的宁静和深邃,似乎在诉说着一个久远而动听的故事。游人经过门前,都会情不自禁地驻足踏入,坐下来喝杯咖啡,静静地品读一番。看着墙上贴纸里一个个浪漫的故事,时光好像渐渐缓慢下来直至静止,让人有一种“永恒”的幻觉。
我一瞬间就爱上了它。
当我看到身材娇小的曼曼在这个咖啡店里穿梭忙碌的时候,我深刻地感受到,曼曼的气息与这里浑然一体,不可分割。
我当时的内心顺着感性前行,只觉得我应该和她在一起,感受这份热烈和喜悦。只是,我们始终没有说出“在一起”,也未曾定义“男女朋友”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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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厦门后,我忘不了曼曼这个人,忘不了那个古朴的咖啡店,也忘不了那个风情万种的镇宁县。于是,继续和曼曼保持微信联系。
曼曼有点惊讶,以为我们的情缘只留在镇宁,未曾料到还有后来。
一个多月后的一天,我接到一个电话,跟我说有我的快递。我一楞,好像没买什么东西啊。不过看到这是厦门的陌生号码,确实有点那么回事,就让对方放公司前台。对方说,这个快递比较重要,一定要本人签收。当时我正好在外面办事,于是就让他等一等。
这一等,就接近两个小时。我回来后,看到一个非常娇小的身影,穿戴着宽大的顺丰快递服饰,双手抱着一个包裹,脸上绽放开大大的笑容,朝我慢慢移动过来。
原来是曼曼!我吓了一跳。怪不得刚才进门的时候,保安朝我贼笑呢。
我真没料到曼曼会从镇宁飞到厦门,更没料到她会使出这招给我惊喜。后来问她才知道,她的顺丰服装帽子等是半个月前从淘宝上买的,刚才的电话是找路人帮忙扮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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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表姐夫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有个女性朋友要来家里。后开车载着曼曼一路慢慢回。
回到家中,打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满屋子满床的玫瑰花。我看了一眼曼曼的脸,那是一副幸福即将满溢的表情。我也笑了。但其实,这是表姐夫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帮我布置的。
表姐夫曾经陪我一起做过策划,对很多求爱方式轻车熟路。只是我没想到,就一个电话,一段回家的时间,表姐夫就将我的房间布置得如梦似幻。
我心想,接下来大概会成为我这辈子最疯狂难忘的记忆吧。
于是,我真的就顺着这个想法去走,去一步一步探索,去点点滴滴累积。
第二天晚上,在我家附近的厦门大桥下的海滩上,温柔的海风迎面扑来,似乎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恋情。表姐夫提前帮我准备好了LED小蜡烛、灯罩等,摆成了一个很大的心形,燃烧着。并在一角架好了机位,准备帮我们摄影摄像。
我慢慢地引导着曼曼走过去,从黑暗无声走向灯火通明。曼曼惊呆了,似乎没有想到这一出。我趁机拿出早已备好的手链,戴在她细白柔嫩的手腕上,轻轻说了一句:做我女朋友好吗?曼曼抬头望着我,眼里亮光闪闪,继而像一只柔软的兔子钻进了我的怀抱……
一起腻了一周后,曼曼回镇宁了。也就是在这次之后,我第一次感觉厦门与镇宁并不存在多么遥远的距离。我们的恋情不应该被距离打败,我坚信。
于是,每个月,我们都会想办法见一次,不是我去,就是她来。风雨无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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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来去去几次后,我希望我们的恋情得到我父母的认可,于是带她回了老家。
父母内敛了大半辈子,对这件事自然也未曾表达太多。只是淡淡地说,你喜欢就好。后来,我才通过哥哥姐姐得知,父母有提到曼曼的身材瘦小问题。由此扩散开来后,似乎总是能听到有人说到这个问题。
我从当初的无意识到有意识,再到听多了这个问题之后,竟然莫名地介意起来。我会想,我本来自己就身材瘦小,再和一个身材瘦小的人在一起,会不会不协调?我带着曼曼出门,会不会像带着个小孩子?
我承认,我对曼曼开始有了膈应。可是,这样的膈应来得迟了些。毕竟,我们交往半年多,已经有了感情。
不幸的是,我竟然收不住这样的膈应。之后再见面,我不能像之前那样毫无芥蒂地敞开心扉面对她,也无法畅快自如地和她单独相处。我会有意无意地找些朋友,一起参加活动。
我也鬼使神差地去拜访了曼曼的家人。也许,之前的犹豫和闪躲会让曼曼误以为我在极力融入她的圈子。而让彼此见双方家长也是想更进一步,即为未来结婚做准备。
所以,曼曼更加努力地做到一个完美的女朋友向妻子的过渡。
可是,天知道我有多么愧疚。我在开始的时候没有认真考虑的问题,竟然会成为再进一步的绊脚石。但曼曼有错吗?没有。她除了不可改变的身材瘦小,其他各方面都非常优秀。
所以,我一边在忍受着膈应感的煎熬,一边却心有愧疚于是尽全力满足曼曼对未来的期待。两股力量相互抗衡,相互撕扯,难分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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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年,我在分裂的状态下和曼曼相处,两个月甚至更长时间见一次。加上工作繁忙,家中出现一些事情,也分摊了我部分精力。我就想着,或许,我和曼曼处着处着就淡了,我也就不会太伤害她了。
期间也会有人给我介绍女生,只是我都惦念着曼曼,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去跟其他人见面。其中出现了一个女生小张,直接跟我表白。但我告诉她,我和曼曼还没断,所以我拒绝了她。
可是,在并不频繁的见面中,我和曼曼之间的疏远感越来越强烈。也许,这样的感觉出自我内心对身材瘦小这件事的越来越介意。我家人对这段感情也并没有做出积极的支持,让我觉得很无助。
我在摇摇摆摆中不断折磨着自己的内心,继而向亲人朋友一遍又一遍地提出探讨。表姐夫甚至烦了,直接就让我“断了吧”。
这倒是一个让我宽心的答案。只是,我没办法摆脱内心的愧疚,以及陈柏原对我的劝解。
陈柏原是我的朋友中唯一一个对曼曼进行无限认可的人。他天天跟我说,不要错过曼曼,曼曼是如今这个世界上不可多得的好女孩。
内心的声音告诉我,我很怕听到这些。
15年下半年,曼曼来厦门的时候,已经看出了我的犹豫。她说,分手吧。
即将要失去的时候,我又心软了。
16年初,我突然想终止这样痛苦的拉锯。于是便下了一个决心——和表姐夫一起来到镇宁曼曼的父母家,想敲定这个婚事。我跟曼曼的父母说,我想要娶曼曼。
曼曼有点吃惊,也难掩高兴。但似乎隐隐约约地能感受到我内心的挣扎。曼曼问,你之前没有跟我商量过是否要跟我父母说婚事的决定,怎么突然就说了呢?是不是你一时冲动了呢?
我沉默。我内心为这次对她父母说的话感到沉重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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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曼开始不再相信我,除非是将结婚证直接摆在她面前。
于是,我像是要证明什么一样,开始抛开一切去想结婚的事情。
但不幸的是,我并没有坚持多久。很快,我就又动摇了。我始终无法跨越“身材瘦小”这个梗。我会想象,假如我们结婚了,曼曼从镇宁来到厦门,要重新适应一个城市。在人生地不熟的厦门,我需要为她排除很多的困难。虽然她做事成熟,但我就是因为“身材瘦小”而从心底对她产生了一种亟须被保护的信念,所以,我觉得好累。
当然,这个想法是我强加给她的。我也知道事实未必会如此,但我无法从“心累”的泥潭中醒过来。
但曼曼无法理解我的痛,她只是以为我恐婚,还不停地帮我梳理婚姻相关的事件。当时间久了却不见效后,曼曼也陷入了痛苦之中。
我对曼曼说,我怕我照顾不好你。曼曼说,我不要你照顾,我反而还能照顾你。我望着她哀伤至极的双眼,竟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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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年9月见面后的最后一天,曼曼垂下了眼帘,她说,我走了,你最后送我去一趟机场。
“后来,我终于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一路上,她唱着这首歌,笑中飙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也差点哭出来,但心如铁墙般冰冷决绝。
临走前,曼曼最后说了一句话,我等你到12点,在12点前我们还有机会。
此刻,迷茫的我急需一个促使我做决定的支持者。我给父亲打了一个电话,问他的意见。而父亲只是很平淡地说,你们自己决定就好,我都可以。
曼曼拿过我的手机,带着泪光微笑着说道,叔叔,我们去登记了,您同意吗?父亲依然淡淡地说,你们自己决定吧,我没意见。
曼曼哭着走了。而我,看着手表一分一秒逝去,心如沙漏,越来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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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个月,陈柏原来厦门,跟我聊起曼曼,是叹息、是遗憾、是恨不能让我回头去找她。
其实,几个月了,我每天都在想,如果我回头,是否真的可以带给曼曼幸福?可是一触及“回头”这个字眼,我的潜意识立刻升腾起难以名状的焦躁。我对是否可以做到不介意曼曼的“瘦小”身材极度不自信,我怕我的反复会让曼曼更受伤害。
所以,我很不愿意去想,去面对有关于曼曼的一切。可是,我对曼曼已经造成了那么大的伤害,我又莫名良心不安。
也许是因为我自己身材也瘦小的缘故,也许是因为我的家庭有许多难以解决却等待着我去解决的问题,我怕自己承受不了。我也怕瘦小的曼曼嫁进来后会同我一起受委屈。所以,我常常在自己幻想的压力中不能自己。想要让她幸福,似乎成了一个无能为力的天方夜谭。
前段时间,我姐两次做了同一个梦:梦里,天使般的曼曼站在家门口的对面,姐姐招手叫她过来,但她怯生生地,一直望着姐姐,摇着头,不敢迈步。
我突然想起最初的那一幕:身材娇小的曼曼在她的咖啡店里穿梭忙碌,身上的气息与咖啡店与镇宁县浑然一体,不可分割。
是啊,那个与独特古朴的咖啡店、风情迷人的镇宁县城融为一体的布依族女孩,我最终还是没有能力将她从中分割,当然,我终究也是于心不忍。
我们曾经相遇相爱的视频被剪辑成了一个MV,回放这一切,我泣不成声。
我爱她,也爱那个地方,那家咖啡店。但是,也许今生注定要于她有愧,要对她亏欠。
你的每一个赞都将使我心生欢喜,继续前行。我是袁筱鱼,感谢遇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