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殿外,阳光高照,从朝堂上散下的各官员居高临下,从汉白玉大理石台阶上顺势而下。
尹长安落后于众人三尺之遥,形单影只。
江淮回头来看见他,扬声对他说道:“尹大人,咱们一起走。”
尹长安眉眼不抬,恍若未闻,江淮丝毫不以为意,站在台阶上等着尹长安。
江淮原是与傅煦同行,此刻停下脚步等尹长安,傅煦如果想与他同行,势必也要一起等着。
傅煦皱了皱眉,说道:“我先行一步。”
江淮说道:“别呀,和尹大人一起走吧,也好借机亲近亲近。”
傅煦冷眼瞧着江淮。
江淮说道:“我知道,你生气尹长安把你当成了嫌犯,故此不愿意理他,不过我和你说,尹长安是个好人,你熟悉他以后就知道了。”
傅煦微微微瞪了他一眼,说道:“他好人也好,坏人也罢,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尹长安缓步徐徐而来,其时阳光金灿耀眼,夏风阵阵引来花香,傅煦发现尹长安其实比自己和江淮要矮一些,可是他身上自有一股清冷不俗的气质,倒是让人不曾留意他的身高了。
傅煦转身欲要离开,江淮手疾眼快的一把拉住了他,说道:“一起走,一起走,倘若有了尹大人我就不理你了,那我成了什么人了呢?”
傅煦正待开口,尹长安过来了,对他二人微微一颔首,然后直接越过他们,拾级而下,独自走了。
江淮站在台阶上看着走远的尹长安,目瞪口呆,傅煦则眉毛轻挑,片刻之后伸手拂去江淮拉住自己的手,又拂了拂衣袖,就像是拂去衣袖上的灰尘似的。
傅煦亦不再理会江淮,江淮却马上就黏了上来,自我解嘲说道:“尹大人这冷情的性子可真是不讨喜。”
傅煦轻嗤一声,说道:“人家也用不着讨你的欢喜。”
“那是,”江淮甩了甩袖子,说道,“不过同在朝廷为官,互相亲近亲近这总是有必要的吧。”
傅煦盯着尹长安的背影说道:“似乎有的人是完全不需要呢。”
江淮见近旁无人,想了想问傅煦说道:“昨日冯静来见我说,你想查一查赵宸这个人,他人都死了,你查他做什么,我还以为你是要帮尹长安查案呢。”
傅煦斜睨了他一眼,问道:“可有查到他与何人亲近?”
江淮说道:“哪里有那么快,再者大理寺正在查赵宸的案子,被尹长安发觉,又免不了要费一番口舌。”
“你江淮江侍郎又岂会惧怕这些。”傅煦说道。
江淮半笑半叹气,说道:“我堂堂刑部侍郎,也不及你一个大司成啊,还不是要给你跑腿。”
傅煦但笑不语。
江淮盯着尹长安远远的一道身影,疑惑问道:“难道,你信不过尹长安查此案?
傅煦摇摇头,说道:“尹长安这些年办案还没有过失手的时候,我倒不是不相信他,赵宸那天来见我,说了奇怪的话,查查看吧,看赵宸的亲近之人是否知晓什么。”
长长的宫路看不见尽头,就像是永远也走不到头似的,可是走出来了,回首再看,那长长的汉白玉砌就的宫路似乎也没有那么长,那巍峨的宫殿似乎也没有想像的那么高大。
傅煦与江淮在宫门外告别,各自上了自家的马车,各自回自己的家。
其他大臣和尹长安早已经都走了,宫门外恢复沉寂,只有两名宫廷守卫立在宫门外,万古不动的样子守护着大祈国宫门。
当时,尹长安越过江淮和傅煦,扬长出了宫门,看见尹家的马车侯在宫门外,不是早上他上朝了乘坐的那一辆,这是他的二叔,大祈国长胜将军尹连明的马车。
见他出来,马车的帘子被人从里面掀起,露出尹连明一张刚毅的脸来。
“长安,上车来与我坐一辆车回去吧,你的马车我打发回去了。”
“是,二叔。”尹长安垂手答道,来到马车旁。
车夫放下马凳,尹长安上了马车。
马车调转马头,往街市上驶去,尹家住在东街口上,近十几年大祈无战事,尹连明英雄无用武之地,是以在朝中很是抑郁不得志。
叔侄两人上朝,散朝都是各走各的,今日尹连明等着他,尹长安知道,二叔定是有话要和自己说。
不过尹连明不开口,他也不便贸然相问,叔侄两人坐在宽敞的马车里,沉默相对,过了半晌,尹连明才说道:“赵浦贤为人反复无常,你本与他有宿怨,现在你又在查他儿子的案子,这般两人命运总是纠缠在一起,也不知道是好是坏,总之凡事你都需当心,切不可大意了。”
“是。”尹长安应道。二叔为人古板,自幼他与二叔就不亲近,等到他大了一点儿懂事了,知道了自己的秘密,他就下意识的躲着二叔了,所以叔侄两人之间更形陌生。
可是类似今日这样的关切提醒,是他从小到大二叔一直都在做的事情。
尹连明伸手轻轻拍了拍他,没有再说话,他不善言辞,拙于表达,这样做对他来说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大限度。
尹长安垂下眼睑,耳中突然冒出母亲的声音,“你不能教任何人知道你的事情,你小心谨慎点,不要在人前露出了破绽。”
一股倦意瞬间从心底漫了出来,尹长安闭上了眼睛,颓然的靠在漆了桐油的车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