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9-09 千江月 君到姑苏见
2017/09/10
教师节
翠儿同学在说说里面发牢骚:
“主观题不会多写点啊?写一句话准备我给你几分啊?杀了我吧……”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大学教育的根本目的在于教会你明辨是非,是非不辨,曲直不分,对不起供养你的父母!”
“哇,你们好牛,考前看电影,考试三十四十多分,偶像!”
有一种“斗智斗勇”
叫做老师恨铁不成钢
看后心里非常共鸣,没有当过老师的人,是体会不到这种感情的,不是当老师的人,是不会有这样发自肺腑的恨铁不成钢。
这日益薄情和功利的社会,真正对我们好的人除了父母就只有大学之前的那些老师,也还有些大学以后的老师,但是人数和纯度要低许多。小翠和曾经的我有幸还是其中坚持的异己。
衣食住行,顺应天时。
春捂秋冻要有度
饮食注意,养肺润燥。
Laura很坦诚地告诉我她结婚生女,她是我第一次教的那批学生中的一个,也是跟我师生情意最深的那一批人中的一个。
直到如今,我都无法说清楚,对他们,我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是老师,是朋友,还是二者兼而有之?太复杂了,长久以来我弄不清楚自己的定位,也搞不清楚自己该以什么样的面目再来对待他们。
在遇到他们之前,我从来没有被人需要付出过,父母亲朋总是无怨无恨义无反顾地把很多的爱和关照给我,却从来不要我的回报,似乎对我无原则的好,是他们人生最大的乐趣,而我即使满怀了爱的情谊,也没有人舍得让我多付出一点。
爱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呢?爱是有重量的,不对称的爱是会让人想要逃跑的。人是最害怕承担债务的一种动物,特别是感情的债。我怕还不起,有人说:也许别人根本就不要你还呢?可我还是有压力。所以我总是满世界地跑,逃避着这样只对我付出而不让我回馈的爱和情。
很多人都非常不明白,总是认为我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对于那些渴望关爱的人来说,这还真是很难理解的一种状态。而我的幸运和不幸也都在这个被无微不至的爱上。
去教Laura他们英语之前,我是个单纯得比白纸还白纸的人,瞪着一双迷茫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离开父母后独立自主的世界。虽然办公室的斗争让我的手足无措,幸好我没有害人之心,也还能勉强和平度过。
我给这些嫡亲的学生取了英文名字,教他们唱英文歌,带他们排练英式歌剧,让他们自己组织舞蹈,圣诞节的时候,特意跑到武汉买圣诞歌曲的磁带,买礼物贺卡,玩游戏,让他们喜欢英语,也让他们喜欢我。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感情,不求回报,只想付出,看到他们开心地笑,快乐地奔跑,我就会感到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只有付出了爱才会感到快乐,而看到别人在自己付出的爱里面幸福和快乐,付出的人才会更加快乐。
而Laura他们如此信任我,毫不掩饰他们对我的感情依赖,让我感受到少年的纯真朴实,也只有在他们面前,我才能呈现最本真的自我。
Elizabeth是班长,在一次班会后,哭得很凄惨,情真意切,眼泪珠子“啪嗒啪嗒”地掉在书页上,她说她被我的话感动了,我也被她的眼泪感动了。
Laura总是笑眯眯的,经常在清晨或者傍晚跑来约我去门前的公路上跑步,对着门喊话,一起去看高山之间的落日和彩霞……
Diana则常在晚上来我的宿舍,尖着嗓子,激动兴奋地跟我聊她早熟的感情,搞得我这个老师不知道该阻止她还是该给她出谋划策;她还一再地监视我的电话,看我有无新交的男朋友……
Margret古灵精怪,经常在路上偶遇我,跟我乱七八糟地讲话,说她们刚上的生理卫生课,告诉我说:“老师,以后要想生的小孩子聪明漂亮,一定要找一个外国老公,生个混血儿,因为基因离得越远越优良……”
Christina把她自己最漂亮的艺术照送给我,告诉我班上哪个女生暗恋哪个男生,或者哪个男生追求哪个女生……
年末的时候,女孩男孩子排成了长队,手里拿着手工制作的贺卡或者绘画或者小燕子的签名照,一个跟着一个鱼贯而入,笑微微地送给不明状况的我手上,其他老师妒忌得连假笑都忘记装了。我把这些贺卡珍藏至今。
而男孩子中,Bob总是故意调皮捣蛋,目的是让我揪他耳朵;
David则很得意地在他爸爸面前说:“林老师连我都没有告诉的话,怎么会告诉他们?”他爸爸又很搞笑地跑来告诉我;
Arthor在他成功地躺在马路上狙击车辆,来往的车辆被迫从他身边绕行后,很自豪地告诉我他的英雄壮举,被我狠狠地责骂了一通,还傻傻地冲我嘿嘿地笑;三八节的时候,他被人挑衅打了一架,谁说都不离开,直到我去,他才委屈地说:“老师,是你让我别惹事的,我就一下也没还手,才被他们打……”
Bill则在拒绝我打算利用他做“美男计”去降服班上那个牛皮筋一样难搞却暗恋他的女孩子之后又主动跑来跟我说:“老师,也许我能试试……”我答应了,并说:不能假戏真做。他不屑地说:我才看不上她。而后大呼,他的腿站木了,好像是我找他聊,而不是他来找我,让我觉得我这个老师做得真是窝囊,被学生拉着讲话还被他抱怨,就因为他是东方不败;
Ottoman吓唬我,拿一盒假口香糖,抽出来一只黑壳虫子打在我的手上,我吃了一惊,却没有如他预期地尖叫,他此后不敢再冒犯我。他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那个年龄不该知道的古怪问题,常常很茫然地问我:“老师,你说为什么男人有钱就变坏?为什么男人的头发比女人短?为什么……”在课后抱着足球满头大汗地跑到我的办公室,嘻嘻哈哈地讲话,惹得其他老师怨气冲天,对着我抗议:这家伙怎么会跟你有这么多话说?
William故作深沉,有点文学青年的气质,看起来很蔫儿,在课堂上回答问题时却很大气,一副老谋深算稳定自若大智若愚的样子,他抱怨我给他取的英文名字太大了,还是个王子,他不敢承受……
Yale很腼腆,是个羞涩的男孩,聪明得很,却放不开来表现,我对他的满怀希望,却总是被他的性格击败,一次忍无可忍的时候,我居然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甩了他一巴掌。打完了,我后悔得想打自己……
非常非常喜欢那个时候的他们,纯纯的笑容,淡淡的忧伤,欲赋新词强说愁的阶段,争强好胜地互相攀比,让我在很多年后都非常地怀念。
再次当老师,是教大学生了,也许是因为从前的经历,心里没来由地排斥着这群穿着奇装异服刚刚从高考的桎梏中解脱出来,自由得无法无天的学生,他们穿鼻环,钉耳钉,留着长头发,在宿舍睡大觉,玩电脑游戏,旷课,叫嚣着去海边露营,一晚上唱KTV就能花掉2万,地地道道的一群不思上进的纨绔子弟……
预科的井石川在新生开学典礼上,身高一米八五的他不坐凳子,一直盘腿席地坐在我旁边的地上,目的是希望我这个还没有走马上任的班主任让他做班长;带他们去晚报实习的时候,他跑前跑后联系车子,召集同学,展现他的领导才能;另外一个同学打架了,他这个班长不知情,也没有上报给我,我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才发现他是无辜的,只好深夜请他喝茶,给他赔礼道歉;
学习一直很棒的阿小,气质和Laura很相似,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总是按照我的要求把学习上的事务管理得好好的,让我省了不少事情;
文婧是个开心果,教师节的时候,她特意做了很漂亮的卡片,系着绸带包裹得很好地送给我;她去打网球,去做联络,有一点点进步就会跑来告诉我,在我面前显摆;
林毅给自己取的网名叫二蛋少尉,是个腼腆羞涩的男孩,在学校的国旗护卫队做护旗手,照片登在学校的各个角落,英俊帅气,他自己得意得不得了,我赞美他的时候,他却极力压抑着兴奋淡淡地说:“还好啦,就那样吧。”然后告诉我他每次回家必定会陪妈妈逛街,实在让我大为感动,现在还有这么好的儿子么?
另外一个班委碧雪,一直是被我信赖的学委,也是非常爱岗敬业的,和我的交流比较多后,对我就没那么恭敬了,边界线没那么明显了,一次他们在校园里练习新闻摄影,拿着摄像机练习摄影的时候,我正好走过去,她居然一本正经地冲着我喊:“老师,看这里,别害羞,老师这么粉嫩粉嫩的,拍出来很好看!”
甲鱼呢,说起话来也是天上一半,地上一半,思维不是那么有条理,他总是用宁波话说:“老师啊……”然后叽叽咕咕的一大堆,搞半天不知道所云。在QQ上聊天的时候,发些无头鬼到处飘荡的照片吓唬我。我来上海,他“哭诉”说:老师,你怎么能丢下我们,让我们饱受别人的蹂躏?后来再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没有来电显示,我以为是我的领导,语气谦卑温柔,他咋咋呼呼地叫:“啊!?你是LJ?你就是LJ?你真的是LJ?”不相信是我,我才发现我一直对他们太颐指气使,呼来喝去,以至于他认为我就只有那一种豪放野蛮的做派,而没有这样温柔恭敬的时刻。
李家明呢,在冬至节的时候,非要拉我去他宿舍吃冬至丸,大学里的男生楼实在不是女生或者女老师们能进的地方,到处都是露着胳膊光着身子窜来窜去的男生,即使是闽南的冬天,他们也照样一览无遗。我坚辞不去,他就跑到学生超市买了冬至丸,非要亲自煮给我吃,目的是让我这个湖北佬体验一下闽南的风俗。
姗姗是每周向教务提交一周各个教师考勤表现的年级督学,除了我,所有的任课老师都被她打过小报告,让很多老师咬牙切齿又拿她没有办法。有一天,凌一突然跟我说:老师,你是姗姗崇拜的偶像啊。她现在穿衣服,说话,一举一动都在模仿你呢。都是大学生了,我不太相信还有这么崇拜老师的,仔细观察,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有次看她上台发言,严肃认真,真的很像我在那里说话,吓得我赶快离开了。也是这个女孩子,去实习的车上,非要跟我坐在一起,献媚说:“老师是女王式的人物!”我诧异她是在说我霸道独裁或者高压,她却说:“做女王,也要有两把刷子的不是!”这大概是学生对我最高的评价了,让我不知道该暗爽还是自我检讨。
不做老师的日子
回想做老师的岁月,原来是这样有趣。在这个明争暗斗的社会里,一切都是利益的纷争,虚情假意的多,真情真意的少,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你好,正所谓“无事一脸笑,非奸即盗”。老师大概是最后一个愿意全心付出还能幸运地得到回报的职业,虽然清贫,却还彼此坦诚、真挚无欺。也只在有那些没有走入社会的少年和青年那里,才值得这样的付出。
羡慕翠儿现在的工作状态。有一群愿意让自己无怨无恨地付出,并能得到理解的学生,也是难得的缘分。
于今,那些年里,那些菁菁校园里的美好回忆,依旧让人怀念。也为曾经的自己感到骄傲,想起总是受到学生最多的亲近和爱戴,无有界限的信赖和依恋,在并行班的课时里,我的《新闻学概论》《编辑出版》总是学生参与的人数最多,全校的选修大课《中外名记者传略》上,三百人泱泱齐聚一堂,演讲辩论课上,做评判员……
而他们现在也走上各自的岗位,有在政府任职的,有成为导游的,也有背着长枪短炮,为新闻的理想奔跑奋斗在闽南的街头的……
我的老师们也曾经给我无尽的关爱,他们在每一个阶段,引领我向前,师恩难忘;而我将恩师们给我的这份师生之爱毫不保留地倾注到我的学生身上,也许这就是最好的传承和抵达。
向曾经的自己、向我的恩师们致敬!
教学相长,我的学生们也曾教会我许多,谢谢他们,愿我们都在人生的路途中,珍惜怀念曾经一起走过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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