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牢

【郑重声明:本文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加书香澜梦第37期“牢”专题活动。】

我叫安澜。15岁生日的当天上午,妈妈去世了。下午,我把家砸了。

1  魂牵江岸渡口

生日前一周,爸爸突然打电话说要回来给我过生日。

那天一大早,常年服药的妈妈突然来了精神,强撑着病体下床翻找出一件蓝色连衣裙,她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件莱茵蓝的衣裳,手掌似鱼儿磨挲在外层纱裙上,眼神似乎飘忽回了过往。这件裙子是爸爸给她买的第一件礼物。

自我记事起,就没见过她精心装扮过。换装后,妈妈沉默不语端坐在梳妆镜前编发补妆,像是决心要做一件人生大事。

岁月在妈妈额头和眼角刻下了丝丝纹理,每一道皱纹都潜着隐忍。

她拿起唇膏反复用力在嘴唇上擦拭,似乎想要抹掉什么,那两抹鲜红使得本就面色苍白的她,像是临时登台的蹩脚演员,有一种无以言表的别扭。

我看不下去了,主动请缨为她补了腮红。她笑了,脸上也多了些生机。

好不容易梳妆完毕,妈妈恳请我陪她去接爸爸。我不想去 ,奈何不忍看到妈妈伤心为难,最后强忍着厌恶陪着妈妈到了渡口。

正值夏季傍晚时分,一道似血残阳划破岸堤掠过江面,小镇披上一袭丹衣,渡船缓缓离岸,荡开阵阵涟漪,泛着红光的江水晃晃悠悠地荡进了眼眸,激起了一丝晕眩。

霞光里,妈妈依稀清秀的脸颊晕染了些许绯红,瘦削身板套上蓝色修身裙,脚力略微凌乱,行走起来却似步步生花。那天的她分外好看。

河埠渡口涌下成群的渡客,他们多行色匆匆,有镇上下工赶回家的,有结束一学期学业回乡休暑假的学生,还有三三两两外地务工返乡的,他们服装各异却都操着同样的软侬乡音。

妈妈神色焦虑,不停地踮脚张望,生怕错过爸爸的身影。她不停地催促我:“澜澜,好生找找你爸爸。”

我不情愿地敷衍道:“他说了回来,等等就是了。”

终于,几波渡客散去,我爸走出来了,他好像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却又带着说不出的陌生感。

他身后的晚霞跌入了江面,沉沉暮气让人窒息。

爸爸试图从嘴角挤出一点笑容,好像失败了。他问我,明天生日想要什么礼物?我白了他一眼:“明天看老孙你的表现吧!”

妈妈则大步迎了上去,突如其来的兴奋使得她的身体晃悠了一下,她顺势扶住了爸爸的臂膀,爸爸像是有些不适应,躲闪了一下,下一秒突然反应过来上去抓住了妈妈的腕部。他们两人面对面有些不知所措。

妈妈的蓝色连衣裙也没再旋转生花,与她脸上没来得及绽放的笑靥一起收敛了几分。

我立在一旁,只看到了疏离。

2 独面刁难流言

爸爸长年在外经营档口很少回家,除了我们搬到联排别墅小区的那一年。妈妈张罗完装修后,他回家待了近两个月。前一个月他每天早出晚归不着家,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之后,他把爷爷奶奶从乡村大伯家接到镇上端茶倒水伺候了几天,他就嚷嚷着喊累。再之后他找了个借口匆忙离开了,留下妈妈独自照料爷爷奶奶。

爷爷奶奶在世时,爸爸经常回来看望二老,爷爷奶奶离世后,他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少到我都快忘了他的模样。

他人虽然不露面,但是该付的生活费、学费、还有每年的国内外游学费用,一样都不少,甚至超出预算数倍之多。所以我妈常常会购置一些名牌衣服,她自己留一些,给我买的更多。在这些财力保障下,我经常出国游学。表面上看,我像是富家子女,享有优越的生活条件,可是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爷爷脾气大,动不动就摔碗摔盆对我妈妈破口大骂。爷爷没有带过我一天,我对他也没多少感情。看到他骂我妈,我不乐意了,经常跟他硬刚对峙起冲突。

他骂得大声,我的声音更大,甚至还找来一个喇叭跟他对骂,后来爷爷拿我没辙,转头又把火撒到我妈妈身上,他责备我妈不守妇道给他们老孙家养了个白眼狼,这么多年都没能再给老孙家添个能继承香火的孙子。面对爷爷的刁难,我妈妈却屡屡唯唯诺诺,不敢有丝毫忤逆,让我很是窝火。

至于奶奶,她患了阿尔兹海默症,作息时间颠倒,白天睡觉,晚上起来活动,一到半夜,她睡不着觉,就拿棍子敲打窗户,对着窗外的路灯大喊大叫,说有人开着手电要偷她东西,闹得邻居们都不安生。后来小区物业专门找了值夜班的保安到点就在我家窗口转悠。

因为这些事儿,我们家在小区出名了,妈妈觉得理亏,越发低三下四给人赔礼道歉。邻居们觉得她好拿捏,经常合着伙儿欺负她。

常年见不着我爸几面,小区的邻居开始在背后风言风语,说我爸在外地安了家不要我们娘俩了,更有一些不怀好意的人会当面调侃我和妈妈。每一次妈妈都能摆出适当的理由为爸爸开脱。

可理由再多也抵不过蹉跎岁月的日子多。渐渐地,妈妈的词汇库好像枯竭了,再也编不出任何争辩的句子。

面对那些人的肆意调侃,最终她选择了挺直腰板转身离开。

正午阳光刺透她的脊梁,僵直的背影或许是想保留最后一点倔强,她走进那个独栋小院。

偌大的别院如同一个牢笼,走出去流言蜚语利箭穿身,走进去才有机会独自舔舐伤口。

随着大门在身后缓缓阖上,她一下子瘫软,身形佝偻,脚步也乱了,踉跄了几下,扶着栏杆爬到二楼卫生间,久久不下楼。

我上去敲门,她借口说自己拉肚子,待会就好了。可她不知道我是听到她的悲恸哭声才敲门的,她可能怕我察觉,打开了水龙头哗哗放水盖住嘤嘤的哭声。

每个寂静的深夜,我都能听到她微弱幽长的叹息声。

3 大病来如山倒

妈妈越来越瘦了,大腿还不及我胳膊粗。她眼窝深陷,眼角长出大块的黄褐斑,脸上逐渐没了光彩。

三个月前的一晚,我正在书房写作业,突然听到厨房砰砰一声巨响。我赶紧冲过去查看,是妈妈晕倒了。我在她耳边大声喊叫,她没有反应。

我慌了神,给大舅打了电话,大舅是镇医院副院长,他承得了姥爷的衣钵治病救人。没到二十分钟,大舅开着车赶来了,后面跟着120急救车。大舅说他连闯了好几个红灯。妈妈也常念叨姥爷去世后,亲人中最心疼她的就是大舅。她这一生也只有一次没有听大舅的话,就是嫁给我爸。

那晚我打我爸的电话,关机了。我给他留了一连串短信,质问他还有没有一点良心,竟然不管我妈的死活。整整一晚上,没有收到他的任何信息。

第二天上学前,我又给爸爸打了一次,这次他接起来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嘶哑沉闷,像是躲在角落里用手捂着听筒接听。

我不由得火冒三丈,就势咆哮了一通:“孙博建,你要还是我爸,你就回来看看我妈,她都快死了!”

他在那头突然哽咽了,迟疑了半晌,才想起来找话搪塞我。“你妈的情况,我找你大舅问了,现在已经这样了……昨天这边档口出了点事儿……”我没等他说完,直接开怼:“有什么事儿比我妈还重要!孙…” 没等我喊完他的名字,突然电话那头传来“哇哇哇~”一阵婴儿哭声。我的神经突然一紧,条件反射地问他:“孙博建你在哪儿?怎么有小孩儿的哭声?”

“这……这小孩是……对了,档口小王昨天出了车祸……对,是档口小王家的孩子,他家人今天抱着孩子来闹了,我先不跟你说了啊,钱我已经打到你妈妈的账户上了。等我处理完这桩事儿再回去照顾你妈妈。”没等我回话,他就匆匆扣掉了电话。

自那时起,我心理就有了一份疑惑。

妈妈住院期间,二舅二舅妈、二姨二姨夫都从外地带着自家孩子来看望她,老孙家的,除了我,其他人一个都没出现。我妈最看重的那个男人始终没有在医院现身。

有一天,我放学就往医院赶,听到病房里有争执声。大舅给妈妈安排的单间病房。

我趴在门口没敢进去。

“他这么不管你死活!你说你图什么呀?咱们家家世又不差,他穷乡僻壤出来的,没染点寒门学子的好品性,整天工于算计。你就是被他算计了!”二姨性子急声音高亢,看来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伴着的抽泣声是我妈妈。

“早跟你说了,孙博建他这个人不靠谱,人品有问题,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二舅也在责怪我妈妈。

我按奈不住了,她还生着病呢!他们怎么能吼她呢!

“别责备南汐了,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大舅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稳,“现在重要的是养好身体。上次来复查我就警告过你,要做切除手术。你晕倒是疼痛性休克,说明癌细胞已经转移了,已经不排除晚期的可能了。你就听我话,准备化疗吧!”

“癌细胞转移……晚期……” 这些词钻进耳膜,像砍刀一样劈开了我的神经……我不敢相信这是事实,不……我绝不相信。

我猛地推开门:急赤白脸地喊道:“这不可能!大舅,我妈之前一直好好的,怎么会得癌呢……”

大舅二舅和二姨三人面面相觑,他们看着我,个个神情焦灼又布满了担忧,一时间不知道怎样安慰我才好。

“澜澜,没事儿的,你大舅会治好我的。” 妈妈侧卧在病榻上,脸上有些晦涩,声音有气无力,还试图起身安慰我。

我上前抱住妈妈的臂膀开始嘟囔,“妈,你要好起来,快点好起来。我现在只有你了……”。

见此情形,二舅在一旁挠头叹气,二姨呜呜地哭了……

我知道妈妈的身体情况是真的不大好了。

4 往昔已付东流

从渡口回来后,妈妈特意去菜市场逛了两圈,逢人就念叨安澜爸爸回来了,今天要做足十道大餐。

其实她一大早就买好了食材,冰箱塞得满满当当,一如她突然膨胀的表现欲。她似乎想要在这一天之内洗刷掉他们安给她的那些妄言妄语。她一下午往返菜市场好几趟,估计口水也唠干了。

晚餐时,爸依旧沉默寡语,自打进门后,他的眉间就未曾舒展过。我都能察觉他心里藏着事儿,何况是我妈妈呢?

妈妈仍自顾自地滔滔不绝,她的兴奋与平日里迥然不同,空气中有一股拧巴的紧张感,我有点忐忑不安。

梳洗完毕后,我立马回到自己房间,不想破坏他们的二人世界。可是那个世界还在吗?

写完作业,我听到楼下有动静,客厅里电视争吵声太大了,有些反常。

我不放心,蹑手蹑脚地下了楼。果不其然,电视上正在播放《回家的诱惑》,是妈妈最近在追的电视剧。客厅里空无一人,他们在房间。

我调低电视音量,悄悄靠近门边,听到里面有手机振动的声音,妈妈说话了,她的声音有些干哑,是刻意压低嗓音,她在极力克制情绪吗?

“接吧,已经响了好几次了。吃晚饭时我就注意到了,洗澡你也带手机。这个号码一直到现在还在打。这个赵是谁?怎么这么执着呢?”爸爸没有吱声。

“不会又是债主吧?债主会唤你亲爱的吗?我看到你的微信信息了,你也不用再扯谎隐瞒了!”

“你说呀,孙博建,你的担当去哪儿了?你敢承认吗!” 妈妈越来越烦躁。

“她是谁?年轻貌美吗?你要是有了外心你早告诉我,我好成全你,可你一直把我当傻子哄骗我。”妈妈再也不忍了。

我已经攥紧了拳头,头脑嗡嗡发胀。

“她……她已经给我生下儿子了。南汐,是我错了……我不应该……”爸爸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忏悔……“呜……”爸爸一声痛苦呻吟:“你干嘛咬我!”

妈妈的声音透着苦涩,她愤怒陈词:“儿子,又是为了生儿子!哼……真是可笑……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妈为了添孙子,暗中给我下了多少药,那些来历不明的药把我身体糟践坏了,再也怀不上了。你们就立马找别人开枝散叶去了。”

“原来你的那些海誓山盟都是假的,都是鬼话!我一直以为你是为了我和澜澜在外拼搏。你的生意做成功了,我也不想拖你后腿,所以我一直在迁就隐忍,尽心尽力地伺候你父母,从未向你抱怨过分毫。”

“最可笑的是,我竟然为了你断送了最后一次手术的希望。他们让我做腺体病灶切除,可我竟然还傻傻认为,一旦切除了,我就不完整了,你对我就更加厌恶了。其实你早就视我如眼中钉,想除之而后快了……”妈妈终于绷不住了嚎啕大哭!

5 南柯梦终是空

听到这,我再也受不了了,抄起门边的立式吸尘器冲了进去。

“孙博建,我跟你拼啦!你竟然这么欺负我妈!” 我歇斯底里地怒吼着,扬起吸尘器拼命砸向了他。他也不躲闪,直直地站在原地,任由我捶打。

不一会,吸尘器也被砸得稀烂了,他的衬衣被吸尘器的硬质碎片刮破了,裸露的臂膀和后背被砸出了一道道血痕。

房间里乱成了一团,妈妈回过了神,她扑过来抱住我 :“澜澜,够了!够了!你就是打死他,也改变不了事实了。”

“妈妈本来就……没有过多的奢求。妈妈刚咬掉他一块肉,血债血偿,我已经够本了……妈妈早就有心理准备的。乖,明天周末,又是你生日,你跟同学约定的聚会别忘了。” 妈妈已是自顾不暇,却还极力想平复我的情绪。

“妈!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在为他开脱!”我搞不懂为什么她还想要放过他。

爸爸此刻却蹲在一旁掩面而泣,手背上血肉模糊,后背的斑斑血迹刺眼醒目。

“他是你爸!你把他砸死了又能怎样?”妈妈用尽全身力气抱住我。

“暴力解决不了的问题,我们走法律程序!他这样绝对是重婚罪!妈!二姨是律师,我们找二姨起诉他去!”

“重罪坐牢了,你以后就考不了公务员了!”妈妈还在为我的前程考虑。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别人。妈,我都听到你们说什么了。他太过分了!凭什么这样欺负你!”

妈妈的身体突然颤抖,脸色煞白,嘴唇呈暗色,眼神也有些涣散,感觉马上就要昏厥。我差点忘了她还是个重症病人,她的癌细胞已经转移全身了……她的全身骨头都在疼,而今却还要遭受这剜心之痛……

我越想越揪心,抱住妈妈哇地一下哭了出来。

爸爸见势不妙,也冲过来抱住了她。

我嚎哭的泪水打湿妈妈的衣裳 我在心中向上天祈祷:“老天爷,只要妈妈健康活下去,让我做什么都行。”

我们两连夜送妈妈进了急诊,大舅第一时间赶了过来,看到我爸破烂的衣衫和血迹,他瞬间明白了。

那晚妈妈进了抢救室,大舅找来几个专家在手术台前会诊了四个小时……可妈妈再也没有出来。

我迎来了十五岁第一道黎明阳光,却永远失去了我的妈妈……

后记

当天回家,我哭得声嘶力竭,把楼上楼下能砸的东西砸了个遍。

最后我抱着妈妈的遗物昏睡了过去。

醒来,我发现身旁有两封信。原来,妈妈在那次休克住院后就写下了这两封遗书。

一封是写给爸爸的:

孙博建,知道我为什么执意要嫁给你吗?还记得初中体育课跳高,我起跳时,有男同学恶作剧,踢瓶子把我绊倒了,我腿受了伤不能走路上下学。整整一周,你都自发背着我上下学,你的后背很温暖。那一周不知道有多少女生羡慕我。那时起,我就认定你了,跟着你上了同一个高中,为了能跟进一个大学,我高考试卷空了很多题没答……

为了你,我第一次忤逆了自己的父亲……

婚后我才发现,你营造这个家是为了囚住我……

或许我这辈子就是来还债的,债还清了。

也该散了……

一别两宽,永世不见。

另一封是写给我的:

我最亲爱的宝贝,妈妈对这人世最眷念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妈妈还没来得及陪你长大成人,没来得及送你出嫁,这一世我们的母女缘分太短了……

你未来的生活我已做了一些规划,转学手续已经办了,是你最喜欢的省城高中。

这些年你爸打回来的钱,我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在省城以你的名义买了一套房子,手续是二姨和二姨夫他们代办的,你放心入住。那房子与你二姨同一个小区,平常照应方便。另一部分用做你的教育基金和人寿保险,教育基金够你出国留学的了。

有什么事儿就找你大舅、二舅、二姨商量,他们会替我爱你护你的……

妈妈这一辈子错入了自己的心牢,没有勇气走出去。你切勿重蹈妈妈的覆辙……

做你想做的……

办完妈妈的葬礼,这个牢笼也该破了。

我在小院里点了一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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