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我又梦见她了”
阿蓉最近明显情绪低落,她是一个阴晴不定的人,晴起来阳光普照,笑容的皱纹布满老脸,阴起来整个天空都跟着抑郁。我时常开她的玩笑,“每次出门我都得试探一下你的心情,穿正确的衣服,因为你的阴晴会影响我的体温”。
阿蓉在二十五岁生日以后就频繁梦见自己的外婆,按理说在她很小的时候外婆就已经离开,对于外婆的记忆只有几年。上小学那会儿外婆每天必须掏出两毛钱给她,不多也不少。有一次阿蓉上学走到半路,突然发现似乎少了什么东西,于是折返回家,一进门看到外婆焦急得正准备出门,见阿蓉回来,把她拉到角落,低声说“快拿着,别被你妈看见了”。阿蓉哼着小曲,蹦蹦跳跳地走了。这是阿蓉和外婆之间的秘密,家里的规矩是不给小孩零花钱,吃的穿的一律大人制备。外婆心疼小孩,总是偷偷地塞钱给她,有零花钱用可能也是那个年代最幸福的事了。
那年阿蓉八岁。和往常一样,那日阿蓉放学回家,老远就看到家里熙熙攘攘,按捺不住好奇与兴奋飞快跑回家,大人们在互相交涉着什么,看见妈妈从房间里走出来,额头上肿了一块淤青,没有说话,使了一个眼神示意往里走。外婆被五花大绑绑在床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姨妈们站在床边都在抽泣。阿蓉看着外婆,叫她,使劲叫她,她都不回应,突然哇地一声哭出来,可能小孩子得不到大人的回应都会哭吧,以为哭就会得到她们的关注,可是外婆依旧不理会,也许只是睡得太沉了。那几日阿蓉看着大人们忙里忙外,妈妈像患了失心疯一样眼神游离,找她说话也不搭理。在阿蓉心里,外婆只是睡着了,明天起来还要给她零花钱呢,她或许不知道从此以后将不会再见着这个人。小孩的心里又怎么会明白失去的含义呢,她们心里单纯,看天上的星星都以为真的是见着了故人。
“我听妈妈说,外婆是自己用绳子把自己勒断了气,之前她就已经有异样了,看到人就想躲起来,老是说胡话,阴晴不定,反复无常,这下终于解脱了,去了她想去的那个世界”,阿蓉仰着头把眼泪憋了回去。
“我以前不怎么做梦的,可是越长大越要做梦,而且还会经常梦见她,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已经不记得外婆长什么样,在梦里只会看到一张模糊的脸,越使劲越看不清,说来也奇怪,外婆离世那会儿,我并不感觉很悲痛,我是不是不孝。”
“我越长大越发现自己身上的特质跟外婆很像,不那么爱说话,心情也经常阴晴不定,见到陌生人就想躲起来,接触外界的事物和人群就会感到恐惧,我会不会也……”。
“呸呸”,我打断了她,“你怎么说胡话呢,你这最多算社交恐惧症,没那么严重,别瞎想”。
“如果是社交恐惧症那已经挺严重的了,而且还有遗传倾向,我怕跟外婆一样。”阿蓉继续闷闷不乐。
“不过我觉得我比外婆厉害,她太懦弱了,不够勇敢,我可是野蛮生长的大地之子,蓉儿是也”。突然她心情大好,焖了半瓶江小白。
蓉儿啊,你要相信现在科学这么发达,医学也发达。即使你都不信,你也要信我啊。况且,你走了,谁来陪我阴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