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天空塞满灰色、拥挤、密不透气灰色的云。
我从外面的世界里走进家门,外面的空气阴冷潮湿,屋内的空间逼仄寂沉,我的手里牵着一个孩子。
他拉着我的手,我看着他拉着我的手,但是我毫无知觉。
在我的视线里,孩子有黑色的短发,和一张没有任何五官的脸,那像是一张皮肉色的毫无痕迹的油纸。
我把一个没有脸的孩子,带回了家。
孩子不说话,我好像也听不见他说话。
外面的天开始下雨了,诡异的雨,在窗户上爬出数不清扭曲的痕迹,像皮肉上难以合愈的伤疤。
一个壮硕粗野的男人敲我的门,他穿着异常肥大的牛仔裤,裤子脚口溅满褐色泥点。
裹着黄头巾的脑袋下的脸告诉我他是来修理水管的。
这个男人有脸,但是,我看不清。
孩子面对墙面蹲在屋角,整个脑袋都埋在膝盖里,我只能看见他的后背。
男人走近卧室外面的卫生间,他说他是来修理水管的,孩子依然缩在墙角,他缩的更紧了一些,紧的有些发抖。
我有些不舒服,呼吸堵在胸口,手也颤抖起来。
男人突然狂躁起来,他拿着一把刀,面对着我冲过来。
那是一把冷的发光的细长匕首,我猜它应该很容易就能刺穿人的皮肉。
但我依然看不清男人的脸。
堵在胸口的呼吸突然畅通,我像搁浅的鱼,在生死之际沉入深水。
本能使我急速躲入卫生间,我用尽全力拉紧门锁。
男人暴怒起来,他狠狠的踹着被我锁紧的门,我死死抵着门边,身体跟随冲击力颤抖起来。
我拼命地呼吸着,心脏的跳动的声音几乎要震碎耳膜。
我应该拼死喊叫出来,可是我发不出声音,喉咙像是光滑的粗管,只有空气在里面进出,没有丝毫音频颤抖的频率。
为什么我发不出声音来,我崩溃起来,整个身体控制不住的大幅度颤抖。
我拼命地做着能够发出声音的动作,直到我在卫生间镜子里看到一张皮肉颜色油纸一般的面孔。
原来我也没有脸。
我放弃挣扎,渐渐地,男人停止了动作,门外安静了。
突然响起皮肉撕裂的声音,我猛然响起蹲在角落的孩子。
我打开门冲出去,满满的都是血腥,白色的墙面,白色的地砖,都沾着浓血的颜色。
我冲出家门,雨下的更大了,不远处有拥挤的人群攒动。模糊一片。
我发疯一样跑向人群。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我在不远处怔在原地,没有脸,那是一群没有脸的人。
在雨水里像老鼠一样来回窜动。
突然周围的黑暗如旋转的飓风一样裹挟而来,一切都被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