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南有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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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胖子和刘倩没分手，今年国庆该来成都了。十月三号，在宿舍饿得睡不着的我，终于买了最快去株洲的火车票。

“胖子，我来看看你”，嘴上说着是看望，实际上是投奔。

胖子没好意思拒绝我，毕竟他可是说过带着刘倩来成都找我的。

到了株洲火车站时，天上被铺上一层灰色的衣服；过往的人儿拖着箱子蹭蹭地赶路；出租司机手做拉人状，巴不得让你坐上他的出租车。

我吸了吸株洲的空气，又叹了一口气。当我看到高大魁梧又熟悉的身影时，我的笑容浮现在了脸上。

“胖子”我喊了一声，便大步走了过去。

走进时，我看到了真真实实的胖子。

略显苍白的脸，有气无力，瓶底厚的眼镜，隔着圈圈镜纹，那眼睛仿佛没有张开的意思。眼窝有点凹陷下去，脸上写的都是疲惫不堪。

“胖子，瘦了”，我怔了五秒，又开怀大笑地用手揽过他的肩。

胖子笑了笑，没说话。

坐在公交上，胖子一言不发，也不问我过得好不好。昔日里一见面闹腾得不行的胖子，瞬间黯然失色。我倒是有点心疼他，还是没从失恋中走出来。

“胖子，带我去吃饭，我饿”，我可怜兮兮的样子眼巴巴望着他。

“行，带你去吃炸酱面”，胖子说完笑了笑。

我一脸不乐意，我大老远从成都跑过来，就为了吃碗炸酱面吗。可胖子没管我的意见，一下车直接带我去往一个地方。

“老板，两碗炸酱面”，胖子用手比了个“2”。

老板冲胖子点了点头，又露出了微笑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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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嘞，你的炸酱面”，老板把面各自推到我俩面前，“这是你的”。

我眼巴巴望着，什么炸酱面，不就是碱面加点酱油吗？我的小龙虾呢，我的大闸蟹呢？

胖子给我递了双筷子，“真的不错，你试试”。

我吞了吞口水，肚子也闹腾起来，像个嗷嗷待哺的小孩。我拿起筷子，不情不愿地在面里翻来翻去，最后夹起一点面往嘴里送。

“哇，这个味道……真的，可以”，我有点打脸，但还是被这味道迷惑。

胖子依旧没说话，自顾自地吃着面。

店里涌进来了很多人，喊着“要碗炸酱面”，随即找个位置坐下。胖子告诉我，这是下课点到了，平常来这买完炸酱面，要排很长的队。我点点头又继续吃面。

店里很是闹腾，旁边的情侣像是在闹别扭，男生把手放在女生的手上，用温柔的语气哄她。隔壁桌的女生接电话的第一句便是，“好想你啊”，随后便是一大堆想念的话。对面桌的情侣，你喂我，我喂你，甚是深情。

我冷哼一声，呵，社会。继续吃我碗里的面。

突然胖子拿纸擤鼻涕，抬头时，我分明看见他眼角还没干的眼泪。我有些不知所措，塞进嘴里的面硬是吐不下去。

“刘倩，她最喜欢吃炸酱面”，胖子说完，也埋头吃面。

我抬头看着对面的他，失了语言。我又低头看着碗里的面，酱油把面包裹着，旁边还有花生和葱点缀着，可我却没了吃下去的冲动。

刘倩，胖子的前女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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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自嘲自己长相一般，学习一般，家庭一般，还有点胖，他大学得单身四年，想着25岁去相亲算了。

我嘲笑他空有一米八的身高，皮囊却不咋样，可惜了。

哪知大一暑假，我刚考完中国法制史，走出门长叹一口气想着这回又得挂。打开手机看到胖子的消息：狗子，我脱单了。

我把手里的中国法制史狠狠摔在地上，气愤地敲了一行字：朋友一生一起走，谁先脱单谁是狗！！

随后他发了一张牵手照，附上一句哈哈哈。我喝了半瓶怡宝，忍住没拉黑他。后来坐在食堂，看他的脱单路。

胖子在株洲，刘倩在长沙。两人认识是在胖子朋友的生日聚会上。听胖子说，聚会上那么多人，他只看中了刘倩。

“她那时很安静坐在一个角落，大家都吵着闹着，就她安安静静的”，胖子如是说。

我怎么也没想到，是刘倩追的胖子。

按理说，在这个看脸的世界，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胖子，应该没人会多看他一眼。

“刘倩到底看上你哪了，告诉我，我学学”。

“想听实话？”胖子含蓄地笑了笑。

后来胖子告诉我，刘倩说他体贴又善良，人品性格都不错，值得托付终身。

呵，女人。

我挠了挠后脑勺，再抬头看看胖子，其实也对。胖子这人，颜值不怎么样，人品还是不错。比如屡次在我穷困潦倒时给我接济。比如对别人永远比对自己好。

“我还怕她不喜欢我呢，一直不敢表白”，胖子有些假正经地腼腆。在我看来，这是秀恩爱。

胖子哈哈哈大笑，我也是有女朋友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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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第一次恋爱，小心翼翼的。

他经常翘课去长沙找刘倩，一起去橘子洲看烟花，去太平街吃龙虾，去岳麓山看风景。去了几百遍的地方，硬是没有厌倦。

胖子说，就算和刘倩吃路边摊，自己都觉得很开心很开心。

“就那种，幸福，你懂吗？”他又补充道，“算了，你还单着，怎么会懂”。

我懂，就那种眼里除了你，其他人都是陪衬。就是那种，有生遇见你，余生都是你。就是那种，听到你的名字，忍不住嘴角上扬。

可刘倩没来过株洲，老说自己忙。

“胖子，你可长点心呐”，我总觉得刘倩对胖子不够好，老在微信里提醒胖子。

“狗子，你莫不是嫉妒？”胖子回。

后来我干脆不说了，也就只是听着胖子的付出。毕竟，绝对对等的感情是没有的。

也毕竟，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

大二寒假，胖子和刘倩去了重庆。两人在千厮门大桥上拍了一大堆照片，我总算认认真真看了一回刘倩。

高高的，瘦瘦的，标准的瓜子脸，淡淡的眉毛，一双大大的眼睛里透露着对未来的迷茫，高鼻梁，樱桃小嘴，一头大波浪妩媚又动人。

也难怪，胖子嘴里全是她的好。

他俩去了解放碑，去了洪崖洞，去了长江索道，去了仙女山。把刘倩想去的地方，去了个遍。

“每天走来走去，赶公交，刘倩这姑娘从不说累，还是挺心疼她的”，胖子在电话里头，声音略带一丝沧桑。

“呵，怎么不打车，这不像你的风格”，我冷淡地回过去。

“她说打车贵，怕我花太多钱”，胖子长叹一口气。

正在嗦粉的我顿了顿，有那么一瞬间，相信这是真爱。

在一个人为你省钱的时候，那一定是她对你动情的时候。

钱是个衡量很多事物的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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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她们经常出去旅游。

去了苏州，去了武汉，去了西安，去了凤凰。胖子说，等今年寒假去西藏。

我一脸羡慕，却还是死不承认，“呵，高原反应，缺氧”。

“无所谓，我有刘倩照顾”，胖子秀恩爱的样子真的很欠揍。

我一直在心里诅咒，你俩倒是吵一架也好啊，哪有情侣不吵架的。果真，大二下刚开学，两人吵了一架。

胖子竟然买了高铁来成都找我，“来你这玩两天”。

我用脚趾头都能感觉到，他俩这次肯定很严重，莫不是要闹分手吧。

胖子那晚一夜没睡，第二天又买了去长沙的高铁，一大早就匆匆走了。说好的旅游，结果连饭都没好好吃一顿。

“狗子，我回去找她，下回我带她一块来”，胖子感觉对不起我，一步三回头。

“行了行了，走吧走吧，下次不带她来，我鄙视你”，我挥挥手。

走回学校时，我分明能够感受到胖子对感情的认真，这让我对他产生一丝敬畏。毕竟，我做不到。

“狗子，我现在和刘倩在吃烤鱼呢，就我经常跟你说的那家”，胖子语气里都写着开心二字。

在宿舍吃泡面的我，漫不经心回了句，“知道了，忙着呢，挂了”。

我后来常常问自己，为什么那么羡慕情侣，那么羡慕胖子和刘倩。

很久很久以后我才有了答案：因为胖子对刘倩好，刘倩也对胖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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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胖子告诉我，来成都之前，他和刘倩去了凤凰。回来时，买了到长沙的火车票。在火车站时，胖子对着依偎在怀里的刘倩说，“这次我就不送你了，我学校还有一点事”。

刘倩顿了顿，又点点头。

“先去吃饭，去经常吃的那家”，胖子说。

“别了，你回去吧，你不是有事吗”，刘倩话里有话。

火车站外，川流不息来往的人群，各种告别归来的人群，站点外满满的小商小贩。这些都把他俩紧紧包裹在一起。

“去吃饭吧，你不是饿么”，胖子过来拉刘倩的手。

“不去了，你自己去吧”，刘倩往后退了几步，手也别在背后。

呼啸而过的风，还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胖子和他高大魁梧的身材站在原地，淡定却坚硬的语气“你什么意思，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不想去，你自己去吧”，说着刘倩从胖子手里扯过自己的东西，往地铁口方向走了几步。

刘倩站在地铁口，看着离她十米远的胖子，含情脉脉，却咬紧嘴唇。

十秒之久，胖子没有过来，像往常一样拉着她的手，说别走。没有像往常一样，焦急又心疼的语气，让她别乱跑。

没有像往常一样，过来一把抱住自己，说着那些温柔的话。

“我真的走了”，刘倩哽咽着，却空留一个坚决的眼神。

胖子没有去追她。胖子告诉我，他那天竟然感觉自己很累了。

刘倩一步三回头，在地铁口变掉眼泪边买票，安检时，眼巴巴望着地铁口，良久，依旧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刘倩说，如果胖子出现，她一定扑倒在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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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和刘倩和好后，依旧对我撒狗粮。

两人高调秀恩爱，空间朋友圈以及微博，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大二暑假结束，胖子告诉我，他想考研了，目标学校还是某高校。

吃着饭的我喷了出来，“胖子，受啥刺激了，哥们给你分析分析”。

“……”

“胖子，咱不是说好浪迹天涯的么，你不是说好这辈子绝不考研的么，还有，咱俩这么渣，考研得费多大劲。你可省点力气吧”。

胖子抿了抿嘴，说他都知道。

“知道你还犯傻？”我抬起头，一边嚼饭一边看他。

胖子眉毛紧锁，眼神迷离，面无表情，脸上写满了思索，对着我碗里的饭发了呆。

“动真格的？”我喝了口水，把饭咽下去。

“我像开玩笑吗？”胖子依旧对着我碗里的饭。

胖子要考研了，这是我做梦都没想过的。我一直都骂他受了什么刺激，可他一直没告诉我。

后来想了想，或许是想努力了吧。都浪荡了二十年了。

有时候努力这个词，真的是突然降临的。

“你说，考研就没那么多时间陪刘倩了，她会不会心里落差大。”

“还行吧，你俩隔这么近，她没事可以来找你。再说了，不就考个研，多大点事，又不是老死不相往来”。

胖子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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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倩来株洲找胖子了。

胖子在电话里，乐呵得不行。隔着屏幕我都能感受到他心底里的甜。

刘倩到的时候晚上七点，在学校门口那条街转悠了很久，最后找了家粉面店坐下。

听胖子说，刘倩对着菜单看了很久，最后点了碗炸酱面。

“我还挺喜欢吃面的”，这是刘倩说的。

胖子干脆也点了一碗同样的，说是刘倩吃什么他就吃什么。

店里人不太多，兼职的同学还在一旁玩手机。

“我们……”吃到一半，刘倩突然说，“分手吧”。

低头吃面的胖子迟迟没有抬头，用余光瞥见刘倩的手，白皙且长。

“别开玩笑了”胖子终于抬起头。

店里又来了一对情侣，男的拉着女的的手，轻声问她想吃什么。女的说，炸酱面吧，男的说，我也一样。

“胖子，我们分手吧”，刘倩定睛看着胖子。

“怎么突然这么说，不是……为什么”，胖子语无伦气，“因为我要考研吗？我们没吵架啊，我哪里做的不好了。”

“……”

“因为我要考研？那我不考了，行不行”，胖子把手搭在刘倩的手上，试图握紧。

“不是，你，我对你，没有感情了”，刘倩把手抽出来，眼神有些闪躲。

“不是，为什么啊？”胖子声音有点大，引来了众多人的眼光。

“不为什么，你别问了”。

店里兼职的同学偷偷瞄着胖子和刘倩，一脸漠然。

平息了两分钟，谁都没有说话。

“我今晚赶着回去作报告，先走了”。

“别，我送你”。

胖子送刘倩去了火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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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说，送她走的时候，自己一直笑嘻嘻的。

“你说怎么说分手就分手呢，我才不信。”

“……”

“我又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

“可我真特么没出息，她的车次开走以后，我一大男人竟然哭了出来。”

“……”

“可我就是没出息。”

“……”

“你说为什么？”

胖子还告诉我，刘倩走的时候留了一句话，“去追求你想要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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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失恋了。莫名其妙地失恋了。

他说没事，正好考研。沉迷学习，无法自拔。

“那以后，我经常来吃炸酱面，顿顿吃，每天都吃。我想啊，哪天她又来这家店，我还能碰见她。”

“……”

“这家店的老板都记住我了，每次都给我多加面。”

“……”

“有时候吃着吃着就想起她来了。”

“……”

“狗子，你是不是觉得我特二？”

“……”

我没想到她们分手，就如同没想到她们会在一起那样。

我才不信，怎么说分手就分手。

可刘倩真的再没联系过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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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过刘倩为什么，她没告诉我。

她说，胖子值得更好的。

我骂她虚，凭什么就认为可以找到更好的。

太虚了，怎么分手都是这个破理由。

可胖子说，没事儿，至少拥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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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经常和胖子联系，问他在干嘛。

他说他在吃炸酱面，就那家，很好吃的那家。

他问我记得吗。

我冷哼一声，一点都不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