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囚

陈尸房里停放着一个小孩的尸体,警官陈海带着随从的法医走进了302室。门卫按照指示打开了铁门,淡蓝色的灯管嵌在半透明的玻璃墙里,一股寒气从中间散出来,随行的法医不禁打了一个哆嗦。陈海回头对焦方正说:“进去吧,就这里了”。

焦方正这才意识到前面不远处还有个小门,门朝北开,正对着一个狭窄的走廊,他们钻进冰窖似的房子内,四周都整齐陈列着医学器官,桌子摆放着五个玻璃罐子,里面用福尔马林浸泡着动物的肝胆肠胃,桌子后边正立着人体骨架模型,左右两堵墙壁上挂着解剖图。左手边有八张两米长的玻璃方桌。陈海走到一个陈尸柜前,蹲下来看锁上的编号,1769025。焦方正也凑过来:“就这个孩子吗?据说是火烧烟尘窒息而死的”,陈海面无表情,又富有深意地说:“卷宗上记载,他是被精神病父亲活活掐死的,无人认领”

“什么”,焦方正露出惊恐诧异的表情,嘴巴张的很大。

“我请你来,就是想让你帮我查一查这孩子的真正死因”

“嗯,照您的分析,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

陈海站起来,用钥匙比对柜子的锁孔,只听咔啦一声,柜子开了。他用力拉出柜子,一具男尸被抽屉带出来,四周堆积着砖头大的冰块,手触在柜子上,不一会儿就结成一层白霜。焦方正蹲下来,招呼陈海帮忙把尸体抬到玻璃方桌上。

“我必须进行医学解剖,要切开他的喉管,还有肺叶,如果是被掐死的,大火烟雾是不会被吸入肺腔里的”

陈海认真地点点头:“你开始吧,我只想知道真相是什么”

说完不一会儿,焦方正从手提箱里拿出法医鉴尸专用工具,剪刀,镊子,还有解尸钳,他先用剪刀剪开尸体的喉管,再向下用钳子夹着,手术刀划破了胸腔,冷冻效果很好,血迹并没有渗出太多出来。

随后半小时,陈海凑过来捂着嘴巴看到了一幕恐怖至极的场景。

这孩子的胸腔怎么是空的!

他抬起头来看到呆若木鸡地焦方正,脸色顿时凝重起来:“孩子器官呢?火灾现场法医怎么没有察觉?”

焦方正放下手术刀,定了定神,冷静地分析尸体检查结果对陈海说:“根据我的判断,死者应该是被人杀害,器官挖走后,凶手放火毁尸灭迹,现场当时已经烧的一片狼藉,这孩子的脸都难以辨认了”

孩子全身大面积烧伤,头发已经蜷缩在一团,身上残留的灰烬还没有完全清理掉,很显然已经渗进皮肉里了。陈海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但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亲生父亲会下此毒手吗?显然不可能,这背后应该是一个黑色恐怖组织,看来这个案子没那么简单,这里面迷雾重重,留给陈海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在一个星期内找到凶手。

“陈队,阿红不见了,陈妈刚在电话里报警了,现在警长办公室里坐着,你快回来吧”

“什么?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陈海接到警局的电话,感叹了几句,随即与焦方正一道火速赶往中江路派出所。

陈妈年纪也大了,自从阿红生了六子以后,母女俩就一直在医科大学家属院里住着,每天早上阿红送六子上学,陈大妈出去晨练一个小时,然后买菜回家准备做午饭。阿红从学校回来总是先去百货大楼一趟,去张裁缝那里把织好的毛衣围巾给他,然后换一些新的毛线团回来,与陈大妈一起做针线活赚钱。11月30日早上,陈妈像往常一样出门溜达买菜,走到半道才发现没带零钱,于是返回家中找钱,家里没有一个人,阿红也不见了,陈妈顿时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自从阮先提出离婚消失以外,阿红就一直跟陈妈相依为命,一边拉扯孩子生活,一边教育孩子上学,偶尔会想起阮先当初在大桥上救下自己的情景,想当初,阮先是多么不顾一切,在阿红心里,他一直都是人民的好警察。

陈阿红失踪的消息迅速引起了警方的注意,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妇女失踪案件,诸多线索表明,陈阿红很可能被绑架挟持了。陈海从派出所出去调查旧案已经一天了,到现在还没有新的消息。陈妈心急如焚,坐在科室里捶胸顿足地哭诉:“怪我不小心,怪我不小心,作孽啊,该我受这份罪啊,我的女儿啊,你到底在哪里啊”。旁边的警务员小张上前安慰:“陈妈,您甭伤心了,我们一定会找到阿红,您多注意身体,来,我给你倒杯热水喝,待会陈局一回来,就知道具体情况了”。陈妈接过热腾腾的水杯,眼睛巴巴地望着派出所的大门,激动的情绪才慢慢缓和下来。

临近傍晚五点半,中江路派出所外面一阵吵闹,陈海的车子被堵在十字路口。

“前面到底怎么回事儿”,陈海在沉思中忽然清醒地问了一句。

“陈局,有一起交通事故,一辆白色奥迪追尾了一辆雪铁龙,情况比较严重,现在下班高峰,平时路口就堵得慌,现在更加寸步难行了”,司机师傅一脸无奈。

“不等了,我们还有事办”,说完,陈海和焦方正从车子钻出来,步行进入派出所。

警务室里的陈妈知道儿子回来了,看见风尘仆仆的陈海,赶紧上前询问有没有阿红的消息,焦方正站在门口,看到陈海背对着陈妈,不说一句话。

“儿呀,咱家阿红不见了,你是人民警察,你说该怎么办啊”

“妈,这里是警局,是办公破案的地方,你不在家好好待着,跑到这来干什么,您身体本来就不好,这下把你给折腾的,阿红的事我们有些线索,目前还……”,陈海正要说话,突然警务员刘青进来:“报告!陈局,接上级命令,百货大楼发生一起爆炸事故,场面十分惨烈”

陈海猛地回头,沉着冷静的脸上,有一双赤如烈火的眼神:“有没有人员伤亡?”

“据目击者称,有一群不明身份的人,双方斗殴火拼,现场一片混乱,不过……”

“不过什么,快说!”,陈海怒目圆睁吼出一声,陈妈猛地震惊,神情立即跟着紧张起来,她从来没见到过这样的儿子。

“不过,百货大楼人群密集,爆炸范围内引起了火灾”

“立即行动!去现场!”

“在新华书店的左手马路边上,有一个咖啡色电话亭,那就是我们秘密联络的地方,我们已经交线这么久了,我上面的代号“老鹰”的人到底是谁?我有重要情报要和他面谈,只要一刻钟的时间……喂?……喂!”。

电话那头突然被掐断了。

阮先顿时一脸乌黑,心头万分沉重,像灌了铅块一样,寒冬腊月的天气,晚上的市民广场显的格外空旷寒冷,阮先小心翼翼地走在大街上,望着广场边上飞驰而过的车辆,顿时心中泛起一阵悲酸,是啊,长期潜伏在阴暗里,未曾见过一丝光明,本以为可以完成任务恢复警察身份,却因为命运造化,无限延期,到如今,唯一凭着希望过活,没有归属,整个人仿佛一个孤魂野鬼。

尚义社内部开始自查,自从半个月前那起儿童拐卖毁尸事故发生后,警方迅速反应让龙爷还有南枝香越发觉得有内鬼,尚义社历来行事很隐秘,无论倒卖军火,毒品交易,甚至地下贩卖人体器官都有一套极为隐秘的产业链,而南枝香表面上在淮海大酒店涉及美食娱乐产业,背地里却干着拐卖妇女组织卖淫的勾当。阮先很清楚他们十分狡猾,卧底的黑暗中,一度难以开展工作,在目睹了一桩桩肮脏交易之后,他内心煎熬地搜集一切犯罪证据。阮先明白,除了捣毁尚义社之外,还要进一步将南枝香一网打尽,现在手上的情报已经足够让警方有充足的证据彻底消灭这些邪恶势力,更重要的是,接下来尚义社要跟南枝香进行毒品交易,地点时间都摸清楚了,这是绝佳的好机会。但是跟他直接接线的联络员却再也联系不上了,阮先隐隐的意识到,龙爷和南枝香要有大动作了,而他的处境已经万分危险,随时都有殉职的可能,而手上的情报资料必须交给警方,思来想去,忽然想到曾经的战友,青山精神病院的王大夫。

龙爷的生日这一天,整个尚义社的成员全部西装革履的赶来庆祝,大伙纷纷祝贺龙爷高寿,大家围着圆桌坐在一起喝酒吃肉,阮先穿着冬天的夹袄坐在靠墙的角落里,整个打扮显得很扎眼,周豹看不顺眼骂道:“混蛋,今天龙爷生日,你哪里来的,穿的忒寒碜了”,阮先一边吃肉喝酒,一边哈哈大笑,全然不理周豹,左右见他傲慢无礼,纷纷站起身来,有的手持铁棍要打阮先,有的怒目圆睁,邪气十足的说:“问你话呢?哑巴了,信不信我卸掉你的腿!混蛋”。阮先霍然起身,一反常态神经兮兮地又哭又笑,疯疯癫癫地望着前后左右,正在嬉笑间,猛地掀翻桌子,嘴里呜哩哇啦的念咒:“满天神佛,急急如律令,看我不收了尔等?”。大家被眼前这一幕怔住了,紧接着看到阮先抽风一般口吐白沫,眼珠子上翻,然后饿虎扑羊般的朝旁边的尚义社兄弟扑过去,大家缓过神来,一起围上去,拳打脚踢,将阮先打的体无完肤,周豹啐了口唾沫:“神经病,今天龙爷过寿,不宜见血,丢了他,垃圾!”。

阮先被丢在综合垃圾场无人问津,他硬扛着狂风暴雨般的殴打,留着一口气。晚上四下无人的时候,阮先微微睁开眼,忽然发现自由了,他拍了拍厚厚的夹袄,骂了一句:“操!这群王八蛋!”,然后缓缓起身,一瘸一拐的从垃圾堆里爬起来,趁着夜色无人,径直朝青山精神病院方向走去。

晚上十点半,精神科的王大夫正在阅读一份神经病理学脑部医学论文,内心却是忧心忡忡,他回想起半小时前面谈的一个精神病人,一个失足女神色慌张的闯进办公室,语无伦次歇斯底里的哭喊,经过简短的诊治和心理安慰,失足女情绪稍微平复后,从怀里摸出一些浸透血泪的照片:“大夫,我是电视台的记者,是被拐卖到了淮海酒店,这是我偷拍的照片,麻烦你报警救出一同被拐的其他姑娘”。说到这些,失足女眼泪流下来泣不成声,“我没脸见人了,没脸见人了”。说完,就匆匆离开了。正当王大夫准备联络警方的时候,楼道里听到有人摔倒的声音,他赶紧出门查看,看到了阮先瘫在电梯口,整个人半个身子靠在墙角,满脸分不清是汗还是血,眼神微茫地感觉到有人朝自己走来。

“阮……先”,王大夫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真的是你,天哪,这怎么回事,快进房间”,王大夫忘不了当年一同入伍的战友,身体利索的背起阮先回到办公室,阮先被王大夫放在内间的诊疗沙发上,他眼角瞥了一眼这个多年未见的战友,心里掠过一丝感动,阮先咳嗽了几声,强忍着疼痛要坐起来,右手颤颤巍巍的伸进衣服,摸了摸口袋依然是鼓鼓的,心里忽然轻松踏实了好多。打水忙活的王大夫看见阮先要起来,赶紧迎上来搀扶,从沙发旁边找到一个靠垫给阮先背部靠着,“你别急,即便刚从战场上下来,也要缓一缓,来,喝点水再说”。阮先嘴角抽动了一下,本想说什么,忽然又哑口无言了,他放松地躺在这个不到十平米的小房间里,眼睛环顾着四周,看见王大夫宽敞明亮的办公室:“还是你这里安稳啊,不愁吃喝,不用提心吊胆,随时能喝上热水”。“咳,当年我被分配到医院,十几年了,一直老样子,你倒令人羡慕,去做了刑警”。阮先听王大夫这番话,思想情绪稍微缓和,整个人从之前惊心动魄的状态一下子舒缓自在了好多,他终于可以完成任务,从阴暗的背面翻身出来看到光明。

“老王,我有事,大事”,阮先目光炯炯地说。

“你说,我在呢,我一定会帮你”

两个人心照不宣,这寥寥数语的回答,令阮先感动不已,当年的战友仍然是最值得托付和信任的,阮先这才敞开厚厚的夹袄,里面被汗水浸透的珍贵资料,郑重地递给老王:“我卧底了十多年,这是捣毁尚义社和南枝香的所有证据,你帮我保管好”。

“南枝香?就是传闻淮海酒店的老板娘吗?”,老王突然明白了什么。

“哦?你这消息挺灵通的,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阮先看着老王疑惑地问。

“不,不,在你来之前,有个记者,暗访淮海酒店,被打成重伤,横遭侮辱,她半死不活的逃出来,给我了一些照片,说要警方去救人”,老王心情复杂地说,隐隐感到一丝不安,今晚的事故发生的匪夷所思。

阮先警觉地端正身子,眼睛盯着自己的资料出神,突然开口问:“什么照片?拿来我看看”。

老王递给阮先一沓资料,阮先打开后,一张一张的看,他的脸色立即变得煞白,手指紧张激动的颤抖,包含着愤恨与慌乱,这样的情形,这样的战友,老王从来没有遇到过,阮先咬牙切齿地说:“混蛋!阿红怎么在他们手上!”,老王也震惊不已,看到其中遭绑架的女子里有一个就是阿红,她还穿着曾经最爱穿的红色棉衣,“阮先,这可如何是好?阿红现在很危险”。

阮先定了定神,刚刚忽然惬意的精神烟消云散,随之而来的突变,让他忽然警醒了,现在一切才刚刚开始,决不能掉以轻心,阮先镇定注视眼前的战友:“老王,我们兵分两路,我原本打算你保管资料,我去联络警方捣毁尚义社和南枝香,现在看来对方早有动静了,不能再等了,你带着资料去警局,找陈海,告诉她阿红的下落,他一定能顺利救下阿红,还有,百货大楼那里要发生的黑色交易,时间,地点,人数,资料都在,也提供给警方,他们知道怎么办”。

老王点点头,目光精锐地问:“那你呢?”

阮先沉默片刻,深思熟虑地说:“我先去百货大楼,尽力阻止和拖延对方的时间,届时警队也会过去,你保管好资料,到了警察局,一定要安全无误的交上去”。

“你一个人,这太危险了!”

阮先强撑着身体,拍了拍老王肩膀:“人命关天,千钧一发,顾不得那么多了,各自务必完成任务!”。

对于小六子来说,妈妈失踪的消息,孩子并不知道,陈妈照旧每天做饭送六子上学,六子问阿红的时候,就借口妈妈和朋友一起游玩去了,为此六子还怪妈妈为什么不带上他一起去玩。从小到大,阮六就与阿红相依为命,妈妈去哪里,六子就去哪里,六子虽然上小学,但非常懂事听话,他小小的心灵里始终感激妈妈的陪伴,唯独提及爸爸是谁,六子面对同学的嘲笑和讥讽早已司空见惯。数不清在多少次冗长寂寥的夜里,六子在梦中哭醒,阿红总是抱着六子,孩子哭着鼻子问阿红:“妈,爸爸在哪里呀?我怎么从来都没见过他呀?同学说我爸爸是坏蛋,都没人和我玩……刚才做梦好像见到爸爸了,你说他是不是坏蛋啊……”。陈阿红的眼角湿润了,眼睛红红的,抿着嘴回答:“你爸爸,他是警察,不是坏蛋,你跟同学说他是英雄,不怕,乖,妈妈抱抱,好好睡觉”。

陈阿红时常会想起十年前在中江大桥上的一幕,对她来说,实在永生难忘。

落日西斜的黄昏,夕阳还没有完全从中江路口消失,只有远处的山峦偶尔散出迷人的余色。阮先从警察局返回家中的路上,在汽车疾驰匆匆的大桥上,忽然看见一个穿红色毛衣的年轻姑娘,情绪激动地沿着桥面一路飞奔,她歇斯底里地痛哭流涕,发疯似的一股脑径直往前跑,前后来往的行人避让不及,有的回头停下脚步对她指指点点。

“看,这个疯女人,出门忘吃药了吧”

“就是,走路都不长眼睛的”

“看她那样子多伤心啊,不会干傻事吧”

大桥右边的人行道一片骚动,引起了阮先的注意,红衣姑娘奔跑的累了,上气不接下气,一个人在风中摸着大桥的栏杆沿着坡道往前走,任凭别人异样的目光打在脸上,她都全然听不到也看不到,当她拼命地走到大桥中间时,忽然停住了。面对桥面下滔滔滚滚的江水,她扶着栏杆不断狠命地拍打,咬牙切齿一会哭,一会笑,嘴里咒骂着。阮先看这架势不对劲,立即打电话报警,随即停车下来朝红衣姑娘跑过去,就在他们相距不到十步的时候,红衣姑娘突然用力前倾,阮先见势头不妙,情急之下大喊:“警察!姑娘不要!”。这一嗓子如霹雳一般,红衣姑娘本欲轻生,手滑哆嗦了一下,还好个子不高,阮先大步流星飞奔上前,抱住了红衣姑娘快要翻过去的腰。旁边路人一阵惊颤,冷汗直冒,大家恍过神来,都纷纷赶上前围观帮忙,随后几分钟,警察和救援人员也都赶到。

“姑娘,你为什么这么傻”,阮先安抚着红衣姑娘的情绪,不解地问。

“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阿红已经筋疲力尽,眼前突然一阵漆黑。

陈阿红是结过婚的人,因为丈夫吸食毒品,败光家财,丈夫毒瘾发作的时候,经常殴打阿红,婚后的生活如同地狱一般。陈阿红不甘欺凌,在跟丈夫激烈争吵后离婚,一个人在现实世界里举步维艰,内心绝望才选择轻生。十年来,阿红一直感念当初阮先的救命之恩。有一次阮先去南方,寒冬腊月去火车站搭乘去往广州的列车,凌晨时分,阮先进站的时候,突然被一双手拉住了。回头定睛一看却是阿红,阿红穿着鲜红的棉衣,头上裹着一层红色方巾,她大胆地跟踪阮先,并在他检票出站之际,将一个纸条递给了阮先。她的眼里闪烁着泪花,心脏扑扑地跳动,脸颊刷的绯红了。阮先安慰片刻,又钻进人潮中随大家启程了。阿红站在月台上,目送阮先的背影主见消失在人群中。

上车之后,阮先靠着座位车窗,打开了纸条。

“一路保重,我等你回来”

阮先第一次感受到一个女性对他的关怀,一种说不出来的体贴和牵挂,在刹那间直击一个男人的内心,在寒冷的冬夜里是那样温暖。他抬头望着售票厅的方向,似乎在寻找一个温柔的眼神。还有那一抹鲜艳的红衣。

南枝香终于要出面了,近半年来,警方通过明察暗访,街拍跟踪等手段,在悄悄搜寻南枝香及其团伙的犯罪证据。上个月兴美花园小区一位外来租户妇女失踪案发时,警方便盯上了南枝香,当陈海准备抓获大动干戈时。警局副局长刘生民却迟迟按兵不动,一时间令陈海的工作变得十分尴尬。随后一阵子,南枝香奇怪地潜伏下去,就再也没有看出什么动静来。直到阮先的情报被王大夫提交之后,正在赶往百货大楼的陈海敏锐的觉察到最后收网的时候到了,尽管多年来因为姐夫离婚失踪的消息,卧底的流言让他误以为阮先早已叛变,但看到阿红照片和珍贵紧急的情报时,陈海终于明白姐夫作为一名人民警察的隐忍,一瞬间十多年的芥蒂化为乌有。百货大楼此时的情况凶险异常,阮先应该是提前知道火拼的阴谋,现在恐怕深陷其中,我们接到的爆炸还有火灾报案只是一个信号,那就是南枝香和尚义社开火了。不行,时间紧迫,千钧一发,我必须立即赶到百货大楼。于是陈海老辣地部署兵力,按照阮先的情报地址,一部分警力去救阿红,剩下的还有请求支援的所有警力全部奔赴百货大楼。

星期五下课后,阮六和其他同学沿着放学的路线径直来到娱乐城附近,他们常常来百货大楼一楼游戏厅玩,老板刘福跟这群孩子关系非常好,主动邀请他们每周五参加挑战赛。这次孩子们准时参加,还带了几个新学生,刘福看着生意来了,心中暗自窃喜,就招呼孩子们进入一个黑幕遮住的房间,里面偌大一个电子游戏厅,有赛车,有闯关格斗,甚至还有冒险射击等游戏。阮先兴奋地挥一挥手:“伙计们,今天我们来比赛,你们要输了,下次的游戏币就充给我了,哈哈”,“小样儿,谁赢还不知道呢,好大的口气”,七八个孩子嚷嚷着跃跃欲试,“比就比,谁怕谁?”。说着便兴高采烈的纷纷坐在游戏机旁,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黑屋子里瞬时间气氛热烈,花花绿绿的光芒一闪一闪,配合着光挂陆离的电子音响,孩子们忽然进入了一个虚拟刺激的世界。

阮先此时也悄悄地靠近百货大楼附近,他抬头望了望二楼,并没有什么异样,附近的广场街市,人流涌动,似乎也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切如常,他估摸着下午尚义社人马和南枝香此时已经在楼上了,警察也马上会到,于是慷慨地准备上楼搅局。

尚义社和南枝香终于在百货大楼二层会面了,这事先的联络者正是阮先,龙爷咳嗽了两声,身旁一大帮黑衣人扯出通道来,根据之前阮先提供给龙爷的情报,南枝香此次前来亲自来谈关于白粉和黑肉的交易。下午三点,双方一干人等全都到齐,黑压压一片围在玻璃大厅中。南枝香坐在聚会厅中的沙发上,面对龙爷此次来势汹汹,面不改色地问:“我要的货呢?”

龙爷旁边的周豹向前一步抢话:“你的钱带了吗?”

这时候,游戏厅老板刘福弓着身子走上楼,贴在南枝香耳旁说:“老板,可以收“鱼”了”。南枝香涂满口红的嘴唇抿着微笑,随即对龙爷说:“货我有的是,你们上次没交的的钱先补上来再说”。

“混账,少玩花样,上次钱已经打过去了”

“还狡辩,你们的货款没付全,这次连本带息交上来,否则,今天一个都别活着离开!”,南枝香目露凶光地撇下话,对面的龙爷脸上轻微抽搐了一下,随即注视着南枝香,摊开手挑明话说:“臭娘们儿,你这么说龙爷我可就听不明白了,难道你想黑吃黑不成,嗯?”,龙爷话里藏刀,身后的黑衣人各个整装待发,双方对峙了几分钟,全场鸦雀无声。

呆在一旁的刘福此时脸上冷汗直冒,生怕自己私吞货款的事败露,于是开始帮南枝香:“尚义社我这有账目,有个叫阮先的兄弟,就是你们那边的人,我查了查,就是他拿走的钱”,游戏厅老板此话一出,龙爷的脸色有些挂不住,像被无端泼了一盆脏水一样恶心,气愤之余,大吼一声:“阮先人呢!给我滚出来!”,身后的周豹此时十分惶恐,前几天阮先发疯,弟兄们打晕了阮先,丢在垃圾场估计也活不成了,本以为这事缓缓就过去了,该死的这时候挑出来,于是他灵机一动,只对龙爷说了一句话:“阮先在您生日那天失踪了,在场的兄弟都可以作证,这里一定有鬼”。龙爷憋着火怀疑地打量着周豹的脸,现在龙爷有些下不来台,看来得玩硬的了,他转过身巡视着后面的兄弟,大家都明白龙爷的暗号,只要他一摆手,就准备火拼,这是万不得已的操作。

就在龙爷准备摆手的时候,突然楼梯的玻璃门被砖头杂碎,阮先冲进来喊到:“龙爷不要上当,那账目是假的,南枝香与刘福串通一气,刘福才是私吞货款的人!”。龙爷还没缓过神来,阮先又说:“龙爷,这个刘福害我不浅,这几天我正在查这件事,我这有他私吞货款的账目证据,给,大伙看看”。说着阮先把上次搜集来的情报证据的部分残片递给龙爷,刘福在一旁已经站立不住了,南枝香也如坐针毡,各方势力暗潮汹涌。突然,刘福从背后掏出藏好的手枪,朝着龙爷连开数枪,龙爷当场中弹身亡,场面突变,阮先也始料不及,没想到刘福这么狠,这几枪犹如导火索,瞬时引爆了双方,场面已经彻底失控,大家都动起手来,死伤惨重,阮先趁乱从玻璃门往出跑,百货大楼里的人听到枪声,惊慌失措地涌向路面。刘福开枪后顺势溜到一楼堵住了二楼通道,自己一不做二不休,两边的人都惹麻烦了,身后龙爷的几个黑衣人追着他。

二楼的通道被炸开了,玻璃窗户在爆炸中砸向路面,道路沿儿停着几辆轿车被飞出来的砖头门框砸中,街区里的人听到爆炸声,各自呼喊奔跑着,有的人报警,有的人抱着流血的孩子哭泣。阮先冲下楼驱散群众,看到街区尽头一队警车呼呼朝百货大楼开来,正当他看到救兵时,旁边的人忽然大喊:“着火了!着火了!快救火!”,阮先回头猛地发现娱乐城着火了,里面浓烟滚滚,隐约仿佛听到一楼游戏厅有群孩子在呼救。

刘福被两个黑衣人追杀,他钻进游戏厅里,爆炸过后的烟火迅速弥漫在黑色封闭的游戏厅,他慌忙间被子弹击中了,眼看着游戏厅着火了,他拉下卷闸门叫嚷着:“南枝香,尚义社,你们逼我的,这群孩子本来能卖个好价钱的,大家都同归于尽吧!哈哈哈!”。孩子们绝望地在烟雾中挣扎,六子趴在地上被烟熏的奄奄一息。

阮先拼命用身体用铁锤砸门,但卷闸门死死的锁住了,他从侧面砸开玻璃窗,翻进去,一边驮着昏倒在地上的孩子,一边从火场往马路上冲,他几乎累的跪在地上嘶吼:“警察,快来人啊,救救孩子,救救孩子,快来人啊”。他的眼眶中布满了血丝和泪水,整个人都烟熏火燎的,放下一个昏迷的孩子又立即冲进火海,路旁早已吓傻的人民吃惊地看着一个人勇敢地钻进百货大楼。

陈海和一队人马车没停稳就立即跳下,大家撞开了卷闸门,顿时里面浓烟和火苗在晚风中噌蹭往外冒,火警也赶到,一队特警荷枪实弹冲上二楼,看到南枝香被枪杀,龙爷惨死,还有几个小喽啰躺在地上喘气,躲在卫生间的周豹看见警察上来,吓得尿裤子了,特警收拾全部匪徒犯罪分子,大家一网打尽。

陈海看见这样的场面也是震惊不已,脑子里一闪而过上次有个孩子被火烧死挖空器官的场景,顿时毛骨悚然,他冲进游戏厅,孩子一个一个被阮先救出,听到有孩子呼叫,阮先在烟雾中隐约听到有人叫“爸爸”,“伙计们,不要怕,我爸爸是警察,他来救我们……我爸爸是警察……爸……”。阮先早已精疲力竭,听到游戏机底下孩子的声音,就赶紧抱着他准备往出跑,这时候陈海冲进来看到房梁上被烧的马上塌了,万分危急之下,阮先看见陈海,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孩子抛给陈海,自己微笑着只说了一句:“快走,保重!”,陈海接过六子,紧咬牙关,饱含着热泪扭头冲出火场,安全放下六子后,回头时,身后的游戏厅轰然倒塌了,陈海被火海烟尘隔在冰冷的马路边上,嘶声大吼:“不!阮先!你回来!不!”。看到这样的场景,身旁的所有警力都庄严地脱帽敬礼,望着街区上空飘拂的灰烬越来越轻,像是阮先摇摇欲坠的灵魂升起,仿佛在说:我回不去了,但你们可以好好活着。

陈海无比悲痛,唏嘘不已,所有黑暗势力全部一网打尽,焦方正那边也救援了十一位被拐妇女,阿红得知阮先的一切后,立即跟随焦方正来到百货大楼,路上她心情忐忑不安,自从阮先主动离婚后,她一直就坚信阮先没有忘了她们娘俩,阮先为了保护她们,卧底的任务全部保密,谁都不知道他在哪里,做什么,只知道他曾经是个警察,阿红不敢想,这么多年阮先是怎么熬的,怎么在暗无天日的环境中斗智斗勇,尤其刚刚死里逃生又要走进危险之地,阿红心里怕极了,也渴望极了。

此时街区已经一片狼藉,焦方正看见陈海那么坚强的汉子流泪了,用手拍了拍陈海肩膀:“陈局,任务完成了,不过,红姐她坚持要来”。陈海吃惊地扭过头,看到平安无事的姐姐,心里百感交集,他不知道如何开口,只是对阿红说:“我们来晚了,事发突然,有十三个孩子困在火场,其中六子也在里面,不过阮先救了他们,孩子只是昏迷和轻度烧伤,六子没事,我们已经送医院了”。阿红看到眼前的一幕,仰着头望着天空,任凭眼泪无声的从空洞的瞳孔中涌出来,她想了多少年,数过多少失眠的夜晚,长长的叹息,一时间仿佛出现了幻觉,阮先的身躯高大,在天上变成闪亮的星星,阿红好像看到了阮先,能触摸到他的脸庞,阿红好恨没有早来一步。她瘫软在百货大楼前的马路上,多少年为了孩子坚强地活着,此刻终于失心地大哭起来,内心的自责和压抑甚至同情与不舍一股脑全部宣泄出来。

也许我本不该奢求什么,也许对你来说是一种解脱,我们都误会了,你一直都是我们的英雄。孩子他爸,你就安心的走吧,不用再过暗无天日被人误解的苦日子了,等六子醒来,我会告诉他,爸爸是警察,不是坏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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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那天,我揣着相机与录音,去河边找鬼。 笑死,一个胖子当着我的面吹牛,可吹牛的内容都是我干的。 我是一名探鬼主播,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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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文/苍兰香墨 我猛地睁开眼,长吁一口气:“原来是场噩梦啊……” “哼!你这毒妇竟也来了?” 一声冷哼从身侧响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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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序言:老挝万荣一对情侣失踪,失踪者是张志新(化名)和其女友刘颖,没想到半个月后,有当地人在树林里发现了一具尸体,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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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正文 独居荒郊野岭守林人离奇死亡,尸身上长有42处带血的脓包…… 初始之章·张勋 以下内容为张勋视角 年9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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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正文 我和宋清朗相恋三年,在试婚纱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绿了。 大学时的朋友给我发了我未婚夫和他白月光在一起吃饭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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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序言:一个原本活蹦乱跳的男人离奇死亡,死状恐怖,灵堂内的尸体忽然破棺而出,到底是诈尸还是另有隐情,我是刑警宁泽,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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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正文 年R本政府宣布,位于F岛的核电站,受9级特大地震影响,放射性物质发生泄漏。R本人自食恶果不足惜,却给世界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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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文/蒙蒙 一、第九天 我趴在偏房一处隐蔽的房顶上张望。 院中可真热闹,春花似锦、人声如沸。这庄子的主人今日做“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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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文/苍兰香墨 我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三九已至,却和暖如春,着一层夹袄步出监牢的瞬间,已是汗流浃背。 一阵脚步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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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被黑心中介骗来泰国打工, 没想到刚下飞机就差点儿被人妖公主榨干…… 1. 我叫王不留,地道东北人。 一个月前我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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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正文 我出身青楼,却偏偏与公主长得像,于是被迫代替她去往敌国和亲。 传闻我的和亲对象是个残疾皇子,可洞房花烛夜当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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