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它们的时候是17日一个傍晚,光线很昏暗,微风吹散落叶,适合夏天躁热后的散步。
两个小家伙一左一右地躺在路边。如果不是有轻微的猫叫,我会完全忽略。一个没带眼镜的我,有足够的散漫心,忽略心……
我抱起它们。一个身上已经爬满蚂蚁,另外一个精神好些。
家里有之前收留流浪猫阿黄的羊奶,正好有注射器。当奶推到他们嘴里,咋咋允吸让我有了惊喜,也有喂养下去的勇气。
第三天,发现我起名小白的有些衰。尾巴上经常有黄色大便。顺手给艾灸了几下。它的肚脐清晰可见。据说动物艾灸命门是没有错的。可惜到下午发现小白的肚子鼓鼓囊囊,既没有小便也没有大便。奶猫的大小便在查询抖音后知道在没有母体喂养是需要人工通过棉签刺激尿道与肛门排大小便。
一直相持到下午四点,小白已经不怎么翻身了。我预知到它的离去,心沉重起来,加了艾灸时间,没有任何的改善。咨询过学佛师兄,先皈依佛,然后念咒送它西方往生,我不知道自己仪轨是否做对,只是尽心而为。
边读经边给回向给它。
隔壁的小男生正好过来,他建议我去宠物医院看看有没有救治方法。仿佛绝望中的一根稻草,我立马奔赴他说的医院。两只奶猫他一看就摇头,说没有母乳喂养的猫咪是很难成活的。更何况它们还没有睁眼睛,更是难上加难。
心里拔凉拔凉。看着两个鲜活的生命,带着医生建议与指导,还是选择继续把他们带回家喂养。购买了一款更容易吸收的羊奶,液体葡萄糖,还有他交给我的通便手法。
回到家,小白明显更加衰弱。已经躺着不怎么动了。
我把它平放在大桌子上。心里有对于生命离去的不舍,也有无能为力的悲哀。
眼泪是外在的,哀痛是发自内在的。加上没有吃午饭,我与小白一样有要逝去的感觉。
它躺在桌上,我坐在大长板凳上。就这样望着。等待着,陪伴着……
我仿佛看到自己又一次在手术室门口,医生将女儿腿部的图片用手机拍出来拿来给我看,告知手术中发现女儿两年之前手术植入钢板已经与当初摔碎的骨头都交织在一起,而面临的选择是,要不要将此全部敲碎将钢板取出,后果是恢复期长,还有后面恢复有可能达不到目前的状况!这个“有可能”达不到目前状况,让我 惊 恐!我不知道要怎么选择?
手术里面在催,孩子父亲也在催,想到躺在手术台上,腿血肉模糊的女儿,我的心被揉碎,再被碾压,我不想选择,却被几方拉住,非得选择,我想逃走,却走不动,只有眼泪在那里流~当下面对小猫,那种无助再次浮起……
心痛到极致,不得不的接受不得不的臣服……
十几年后这种伤痛被唤醒,那里埋藏着多少对于女儿的愧疚,因为自己的无能,不能保护好女儿,给她造成那么大的伤害,以致她的后面人生一直要以跛行呈现……
小猫唤醒的记忆让我再次泪流满面。
我同时看到闺蜜郭庆在那一刻面对母亲离去的悲伤。
我作为旁观者,看到她照顾她母亲瘫痪在床几年,我看到闺蜜的付出,辛苦,以一个理性角度来审视她母亲,在郭庆告诉我她母亲拒绝治疗,甚至进食时,我的第一个反应是,离去也许对于双方是最好的解脱。而我却忽略了好友在面对母亲离去的无能为力的悲哀,痛苦。在那个时候我关闭了与她的联系。其实那刻我是很害怕听到看到更多的关于离去的信息。
从小我就害怕死亡,在国外旅游的时候刻意去参观印度恒河烧尸,还有尼泊尔的烧尸庙,想要在这些个地方将自己根植的恐惧,因为国家与观念不同而将此打破~所以回来后很多时候,我都会说,你看别人国外对待死亡的方式?连孩子在妈妈的葬礼上都没有悲哀……
我再次高估了自己。在奶猫离世我看到了自己对于离去的恐惧,悲伤,还有对于死亡的不接纳……这不是说参加一两次他国的葬礼风俗文化就可以改变的,根深蒂固的集体意识中死亡就是一个悲伤离别的事,更何况我们成长的创伤中有多少被抛弃的被离别的记忆需要去缝合疗愈?
小白最后很平静地走了。它没有挣扎,我曾问问过它,如果你觉得痛苦就请离开吧!下辈子就不要投胎做猫,如果可能还是投胎做人比较好……在离开中跟随那束光的引领,去往西方极乐世界……
第二天早上掩埋了小白,埋在后面院子的小金钱橘的树下。旁边有太阳能的佛音24小时播放,愿它一路走好!
回想小白要离开时,大白紧紧抱住小白的情景~动物之间的情远远超过人类思维。
和大白的日子充满了快乐!首先是他超出了医生预言,睁开了眼睛。他看到的我是什么样的?
他的胃口非常好,常常需要半夜起来冲奶,而他每次迫不及待的吸奶总会给我喜悦与满足。感觉奶瓶是我们之间的一种传递链接。而我就是那个奶瓶妈妈。
吃会吃,大白依然状况不断,不能自主排便,需要用注射器把开塞露注入肛门,如果还不能排出,就要把温度计消毒后插入肛门进行刺激排便。这个工作常常让我如心不忍,而又不得不为之,至少为了让它能够成活,哪怕一天也好。医生警告过我,大白因为肠胃蠕动有困难,如果只进不出,最后抵到胃就没有办法了。所以很多次我都很恐惧,摸它的胃,按摩它的肠道,时时都会去窝里看它,怕它稍有不慎就离开了我……
而这一切的意识活动都极大地耗损了我,害怕,恐惧,无力~一直伴随着我,夹磨着我,想它生,怕它死~这几天我虚弱到了极点。
有一天我突然想如果这个照顾的是我的父母,我该怎么办?
明知道没有起死回生的药,我还是要一天天陪伴他们,而每一天就是向死亡接近一天……
我突然明白我其实好怕好怕他们离开,更不要说死亡,我所有的坚强,只不过是来掩饰我的脆弱……
只有在动物面对,弱小面前我才敢真正暴露我的内心……我所有的控制,所有的不允许,同样都来自于内在深深地对死亡离去的恐惧……
说什么投生,我也没体会过,又怎么知晓这投生对于活着人的意义?
在小心谨慎的投喂中,大白还是出了状况,首先是早上起来不怎么吃,对于一个见到奶就狂叫的吃货猫,我顿感不妙。
在调整水与食量的配比后,还是没有改善,只是更加衰弱,滴入葡萄糖也没有多大改善。
第一时间冲到医院,医生查体温没有发烧,怀疑是嘴巴旁边发炎让它痛不想吃。这个应该是一个原因。不过在前几天用碘酒处理后,伤口已经干了。拿了阿莫西林粉末回家喂。
回来路上,大白精气神更差了,相比上次小白离开我心里有了一些准备。不过回想它允吸我手指头的触感以及躺卧在我手心的温馨,我的眼泪又出来了。
按照医嘱冲了一袋的五分之一,还没有喂下一两粒水,明显感觉到大白的抗拒,奶凑到它跟前它也不再翻身起来,拼命哼哼着咬住猛吸。只是睁着眼睛看着我。
我用手捧着它,望着它的眼睛,告诉它,如果有投生,不要再做猫,也请它跟着那道光走,去往西方极乐世界。
它看着我,我知道它能听懂,我告诉它,我爱它,但我们只有这几天的缘分,请它安心离开,我看到它对于我的不舍与挂念,我同样也是。
我开始给它诵经,它的呼吸越来越微弱,眼睛半睁着,时不时发出叫声,它依然在抽搐~
我意识到自己对它的期盼不舍会加重它的痛苦,赶紧放下念头,请求佛陀加持它离开。
渐渐地我看到它不再动了,嘴巴微张,眼睛半闭。我对它轻声说:你安心走吧!感恩这十二天的陪伴,我爱你!谢谢你!然后轻轻地帮他合上眼睛与嘴巴~
早上我把它葬在小白旁边,愿他们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