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小前两天从国外回来,我两在一起吃饭,期间,他递给我一封请柬。爱心型的,简单精致。
“怎么?这一回来,你就要结婚了?”我打趣的问他。
他没理我,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是闷着头继续喝他的果汁。
打开请柬,我念了起来:
沉浸于幸福中的我们将于公元2015年10月6日,农历:九月二十四 星期二举办结婚喜宴!
恭请: 立坤先生 光临。
念到这的时候,我打了结巴,闭上了嘴。
请柬后面写: 诚挚的邀请您共享这份喜悦,相信您的光临和祝福会使婚宴更添色彩。也将是我们最大的荣耀。
新郎: 陈俊 新娘: 苏安然
我立马合上请柬,把它压到了酒杯下面。
好一个共享喜悦。好一句更添色彩。
小时候,我是住家一片的孩子王。不管是比我大几岁的还是比我小几岁的孩子都跟着我玩。成天在我屁股后面跑。现在想来,可能是我玩具特别多。
立坤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个朋友,那年我们五岁,是一个学前班的同学,前后桌。他家离我家很近,我在家里阳台上喊一声,他都能听到。
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至今印象深刻。
“我能不能跟你一起玩?你当我师父吧。”
“想跟我一起玩,那你得接受挑战才行,看你有没有勇气。” 我特别傲娇地说。
也不知道自己那个时候怎么那么坏。把立坤带到一个堡坎上,堡坎下面有一堆垃圾和木屑。垂直高度大概三米。说只要他敢跳下去,就跟他玩,以后就是好朋友。
我话刚说完,立坤就跳了下去。我吓傻了,站在上面一个劲儿问他摔着没。他站起来拍了拍屁股,对我说没事,他会轻功。
“好,你过关了,以后你就是我朋友了,我们一起玩。” 我一只5手插着腰,一只手指着面前这个小兄弟说。
但当时心里对他一脸崇拜啊,还会轻功,这地方我都不敢跳。
快一年级的时候,我家楼下搬来了新邻居。
东北人,记得那天,快吃晚饭了,听到有人敲门,母亲去开门,我就跟在母亲身后。
打开门一看,是一对年轻夫妇。
“你们好,我们是你们楼下才搬来的新邻居。以后还请多多关照,安然,快把饺子拿过来给阿姨。”
这时,从年轻夫妇身后走出来一个女孩子,扎着两个小辫子,穿着一条粉色裙子,一双白色球鞋。手里还端着一盘刚出锅的饺子。
“阿姨,你好,我叫安然。”
这便是我人生中的第二个朋友,苏安然。比我大两岁。
听安然妈妈讲,是因为安然爸爸工作调动的原因,所以全家移民到了我们这里。以后都会在这里生活了。
安然妈妈包的饺子,真的是我至今吃过的最好吃的饺子。香菇猪肉馅儿的,香气引诱着味觉,慢慢放入嘴里,轻轻一口咬开,饺子里的汤汁缓缓流到舌尖,就这样,一口,接着一口,细腻嫩滑的肉馅被你吃到,那感觉真是奇妙。
一年级开学报道那天,我和立坤在一起打扫教室。看到安然和她妈妈走了进来。我便拉着立坤跑了过去。准备介绍他们认识。
还没等我开口,结果立坤先对她们打起了招呼:“二姨好,姐姐好!”
我楞在了那,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三个。
二姨,姐姐,什么情况。不是我的邻居吗,怎么成立坤的二姨和姐姐了。
原来,安然的外公外婆是立坤妈妈的义父义母。安然的妈妈和立坤的妈妈从小关系就很好,是闺蜜。
安然比我们大一岁,但是因为转校,所以得留级和我们上一个年级。
立坤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姐姐。
在学校里,安然对立坤很是照顾,只要立坤打扫卫生。安然都会帮他打扫,等他放学一起回家。立坤不写作业,安然就会帮她写,她处处都护着这个弟弟。
从小到大,我唯一羡慕嫉妒的就是立坤有个好姐姐。
记得有一次作业,老师说,立坤和安然的作业相似度太高,可还没等老师说完,安然就马上举手,说是自己抄的立坤的作业。现在回想起来,真的很难想象,7岁多的女孩子能够做到这样去维护自己的弟弟,还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那次安然被老师打了手板,罚站了一上午。回家后的安然,还被妈妈教训了一番,但安然始终没有说是立坤抄的自己作业。
从那以后,立坤再也没让安然写过作业,也再没让安然帮忙打扫教室卫生。
每次安然的妈妈做了什么好吃的,安然都会拿一些给立坤,我呢,就跟着立坤一起享享福。但这并不能满足我,于是我挑唆立坤让安然妈妈包饺子。
周末的时候,住家一片的小朋友在一起玩过家家,但是立坤不准任何人和安然演夫妻,连我也不行。不然他就生气。
立坤找来狗尾巴草做了枚戒指,安然用丁香扎了个头花,小朋友们就弄来许多花瓣,站在他们两边。当大家嘴里哼起: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立坤就拉着安然从中间走过,来到我的面前,我是神父。
“立坤先生,你愿意娶你身边这位安然小姐为妻吗?
“我愿意”
“安然小姐,你愿意嫁给你身边这位立坤先生,让他成为你的丈夫吗?”
“我愿意”
“好,我宣布,你们正式结为夫妻,现在交换戒指。”
立坤就把那枚狗尾巴草做的戒指带到了安然手上。
小时候,像这样的婚礼,他两不知道举办了多少次。每回我都演神父。
立坤每次都会对安然说,以后长大了,一定会和安然结婚,和安然步入婚礼殿堂。安然总是害羞地一笑,说我愿意,我还要给你生一双儿女。
渐渐地,我也没再听立坤叫过安然姐姐。
有一次,安然重感冒,转成了肺炎。在县医院住院,请了一个星期的假。那一个星期立坤也没有来学校。后来听立坤妈妈说。是因为立坤知道安然住院以后,就一直待在医院不走了,立坤妈妈怎么拽他回家,他都不走,让他回来上学,他也听不进去。就待在安然旁边空床位上。立坤爸爸知道后,揍了立坤,要把他带回学校。立坤当时就死抓住门,怎么都不放手。一边哭,一边说他不回去。
直到几天后安然出院了,立坤才和安然一起回了学校。
我和立坤特别喜欢去抓螃蟹。
但是总是抓不着大的。安然听说以后,一个人跑去抓螃蟹,想给立坤抓一个大的。当地一个比我们大两岁的哥哥给安然说池塘里有螃蟹,骗安然,让她伸手进去捞。
安然走到池塘边,二话没说,捞起袖子就伸手进去摸螃蟹。没多久,就被一只特别大的螃蟹夹住了手指,顿时鲜血直流,疼得放声大哭。
一旁那个坏哥哥还在笑,说安然傻。
立坤听到以后,赶紧跑了过去。把安然手上的螃蟹处理掉。然后,捡起地上的石头,就冲到那个坏哥哥面前,朝他脑袋打了过去,把他脑袋打了一个洞,血流了一间。
那次,立坤被他爸爸教训得很惨,在家门口跪了一晚上。他爸爸让他说事情的经过。但立坤什么也没说。
十一岁那年,我们一起去了市区念初中。因为家比较远,所以三个人都住校。我和立坤在重点班,安然成绩比我们好,分到了实验班。初中管理得特别严格,学习压力也开始增加。
每天吃饭的时候我们才会聚在一起。有段时间立坤的家里出了点状况,因此,他的生活也费减少了许多。食堂打饭经常只打两个素菜,荤菜都不舍得打。每次安然就故意打很多荤菜,然后给立坤说自己吃不完,让立坤帮忙吃掉,不然就浪费了。
每当立坤走到教室,他的桌子上都会有一瓶牛奶。他一直不知道是谁放的。后来有天我很早去教室补作业,才发现原来又是安然。
初中的时候,青春期的孩子对感情已经有点懵懵懂懂。年级上也慢慢开始有了些风言风语。
说我和立坤还有安然是三角恋,说安然不要脸什么的。最开始,话传到了德育主任那里。德育主任是个封建老顽固,不由分说的就开始指责我们三人。然后准备拿条子打我们屁股。
“你要打打我一个人。不准打安然。”
德育主任没理会,挥着条子就朝安然身上打去。就在那一瞬间,立坤挡在了安然后面。然后他暴走了,疯狂的和德育主任吵了起来。气得主任直跺脚。
那一次,立坤被全校通报批评。在讲台上做检讨的他,眼睛始终注视着台下的一个姑娘,目光真挚而坚定。
检讨的最后一句写到: 我保证,在今后的日子里,一定好好努力,好好学习,争取将来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好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
对立坤而言,他什么都可以妥协,但只要是和安然有关的一切,就不能妥协。
我问过他,在空军飞行员和安然之间让你选择,你选什么? 他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坚定地告诉我,他选择安然。要知道,成为一名空军飞行员,一直是立坤的梦想。
年龄越小,往往感情越纯粹,没有一丁点杂质。立坤和安然都可以做到牺牲自己的一切去让对方幸福,快乐。大概也就是那个时候起,所有人都坚信他们两会走进婚礼殿堂。
高二的时候,安然喜欢用纸叠爱心。这是她在课间最喜欢做的事情。立坤知道后,便拉着我陪他去买彩纸。他说还有半个月就是安然的生日了,他想给安然一个惊喜。打算叠1314个爱心给安然。我当时嘲笑他一个大男孩儿竟然干这种事情。 但他似乎对我的嘲笑满不在乎。
看他叠了几个,别说,还挺好看。听说是他专门跑去和班上女同学学的。
那半个月立坤都在叠爱心,从早叠到晚,看他叠得整个人都恍惚了。还藏着掖着的,生怕安然发现了他的秘密。
安然生日那天,大家聚在ktv。趁安然闭上眼睛许愿的时候,立坤把1314个爱心放到了桌上。还有他今天专门去给安然买的丁香花。那是安然最喜欢的。
许完愿,安然缓缓的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这一切,她开心极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立坤,谢谢你。
“安然,你记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不再叫你安然姐姐了。而是直呼你姓名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大概是因为小时候第一次见到你那天,阳光明媚,晴空万里。也许是你帮我写作业处处维护我,又或许是过家家的时候为你编的那枚狗尾巴戒指。但终归于此,我好像喜欢你了,不,我确信我爱你,我想和你一起走进婚礼殿堂。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立坤说完,整个人都在发抖。在这之前他没有跟我提过今天要向安然表白。
大家都看着安然,就在所有人以为安然要说:我愿意的时候。却等来了一句:
“立坤,对不起。” 安然看着立坤笑了笑。眼里泛着泪光。
没错,小时候的感情很纯粹。两个人都很纯粹的爱着对方。所有人都知道立坤对安然是爱情,但却没有人知道安然对立坤只是姐弟亲情。
那天,立坤和我提前走了,在灯火昏黄的街道,四下无人的马路。立坤一个人对着天空嚎叫。就像世界把他抛弃了,从今以后他就孤身一人了一样。撕心裂肺,直到嗓音沙哑,他都不停地叫着,喊着。他觉得命运和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而自己又无能为力。
是啊,现在回想起来,这么多年,安然从来没有说过自己喜欢立坤。而作为姐姐,她一直做得很好。
立坤喝多了酒,一个人坐在马路中间,低着头不停地自言自语。我走过去想要将他扶起,他却一把拉住我问:
“你说,我是不是活得像个笑话,爱了那么多年的女生,她却不爱我。凭什么那么多人偏偏就我爱不到最想要爱的人,凭什么我那么爱她,她却只是把我当弟弟。这些都凭什么,”
“爱情向来不问凭什么,只有爱与不爱。”
那一年,高中毕业。
安然去了北京学医。成为一名医生,救死扶伤,免他人病痛,是她一生的梦想。
立坤留在了成都。
半年后,我妈给我说,安然在北京找了个男朋友,家里挺有钱的,有房有车。说以后还要帮安然在北京的医院安排工作。
我二话没说,就去找立坤。还没出门,就收到了立坤的短信:
我去首都了,我要去找回我的爱情。等哥们儿回来请你喝喜酒。
我说: 好,哥们儿等你。
立坤没有和安然说自己要去找她,所以安然并不知道。立坤到安然学校已经是晚上快七点了。
从来没去过北京的他,压根不知道北方的冬天会冷得如此恐怖,飘下来的雪花,都快把他淹没。冷风把他的脸冻得通红,又痒又痛。
立坤就那样在夜里站了两个小时,直到远处开来一辆车,停在了路口。车上下来一个男人走到副驾驶一侧,打开车门,一个女人从车上下来。那个男人给那个女人系了系围巾。吻了吻她额头。然后开车走了。一眼就认出安然的立坤躲得远远的。
生怕被安然看见。
后来,回到寝室大楼的安然,被宿管阿姨叫住,说刚刚有个小伙子让我把这些交给你,看那小伙子穿那么点,不像是北方人。
一罐装满爱心的瓶子,一条吊坠是丁香花的项链,还有一枚戒指,上面映着一颗狗尾巴草。
这时,安然收到一条短信:
我们曾无数次走过婚礼殿堂,说了无数句“我愿意”,戴了无数枚狗尾巴戒指,无数顶丁香做的头花。或许,正是因为如此,这十几年来,我天真地以为你就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我以为你已经是我的新娘,会和我相伴一生,白头到老。
今天,我才真切的意识到,是我错了,游戏再多,始终也是游戏。游戏结束以后,你终会拉起另一个人的手,和他步入婚礼殿堂,成为他的新娘。
安然,我希望你幸福,你一定要幸福。
项链和戒指,是立坤平时拼命打工兼职,从生活费里省出来的。立坤从北京回来,脚底和耳朵后面全是冻疮,又重感冒发烧,在医院躺了一个星期。这些,安然都不曾知道,永远也不会知道。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同年十月,立坤参军去了。走的那天,我打趣地说: 怎么,这一次,你要选择祖国了?
他笑了笑,部队也许会帮助他放下安然。
立坤在部队,一待就是好多年,虽然没有成为飞行员,但也成了名陆战队员,还被提了干。前两天刚从国外特训回来。
立坤说过,会和安然走进婚礼殿堂。
他没有食言。2016年10月6日那天,立坤穿了一身西装,打扮得很精致。手上带了枚戒指,戒指上映着一根狗尾巴草。手里拿着那封爱心型的请柬,去参加了安然的婚礼。
那天,穿着婚纱的安然,真的很美,安然脖子上带着一天项链,吊坠是一朵丁香花。那是立坤无数次在梦里见过的安然。
我本以为立坤会按耐不住,冲上去抢婚。可他并没有。而是端着酒杯,走到安然和陈俊的面前。笑着说: 祝你们新婚快乐,白头到老。
我却发现安然看立坤的眼神有些闪躲。我有些难以理解。为什么,觉得对不起立坤吗?不会吧,安然什么错都没有啊。
安然的婚礼一结束,立坤就回部队了。
我却被安然拦住了,她让我好好照顾立坤,说立坤如果谈恋爱了,让我帮立坤好好把关。我说好,祝你幸福。这时,我却发现安然眼眶里满是泪水。我有些难以理解。为什么,觉得对不起立坤吗?不会吧,安然什么错都没有啊。 我没问她,毕竟她已经是别人的新娘了。
再后来,从母亲和安然妈妈的聊天中,我意外得知: 安然在高一军训意外晕倒时,被检查出来患有较为严重的心脏病,会影响生育。而陈俊则是先天的不孕不育。所以,他们才会走到一起。
我说过,我愿意为你穿上婚纱,和你步入婚礼殿堂,成为你的新娘,我答应过你,要为你生一双儿女。幸福一生,白头到老。
我不是不爱你,而是不能再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