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昨天与朋友聊天,山南海北扯了一通。平日里嬉笑怒骂皆成文章的他变得支支吾吾起来。我无意知道今天的他为什么会成这样,无非问的还是我和你之间鸡毛蒜皮的事情,而这已然成为了过去,再追问倒显得矫情,而我不管怎么回答,得到的终究还是几句不痛不痒的安慰和祝福。这些显然是我不需要的,当你决定离开之后,我需要的只不过是相隔四个省份的默默关心或者还有将来见面时的那句“嗨”。
这些,朋友肯定是不会知道的,即便知道他们或许还会追问为什么。没有为什么,当一切发生,所有的事情自然而然,你选择转身,而我却扬起手,说了那句“嗨”。就是这样,我无须解释,却不得不解释。
最后,朋友支支吾吾终于说出来,他说,前几天你答应一个男孩的求婚,他还说你看过那男孩的照片,一看就是一个比我靠谱的人。一辈子很长,找一个人过一辈子肯定需要找一个靠谱的人,这样才能过得下去。
我天生是个不靠谱的人,这你估计领教过了,我只希望这次你遇到的是个靠谱到可以一辈子的人,不要像我这样身在福中不知福,得到的不知道珍惜,得不到的却拼命追求。很多朋友说我贱,很显然他们都是对的,要不当你转身离去,我怎么会没有追上去,而只是傻傻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座雕塑,千锤百炼过。要不是被几个朋友扛回去,也许我真的就变成雕塑了。事后我想,变成雕塑不挺好的吗?这样我就能停在那一秒,你离开的那一秒,这样我就能没有心脏,不会知道心里突然缺了一块是怎样一种痛。
我装作漫不经心,回道,知道你不想我了,我也就放心了。我对他说,让他替我祝福你,我不知道他做了没有,这是我现在没法做到的,只能委托给他了。
我不想继续听朋友大段大段的说词和就像是从哪本爱情小说里摘抄出来的段子,我挂了电话。
我们还算不错,即使我们分手了,我们没有删掉对方的手机号、QQ号以及微信号,只是当你的状态永远不再更新,当我试图闯进你的空间而不得,我会意识到我们其实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就像这首歌里唱的那样,“为何后来我们用沉默代替枷锁”。我们曾熟悉,奈何岁月老去,我们变得陌生。
同样像那首歌里唱的,“为了寂寞,是否找个人填心中空白”,不瞒你说,我尝试过,只是当想到你还想我时,我总会有一种罪恶感。现在知道你不再想我了,我想我也会找个不靠谱的姑娘把自己嫁了。
2.
在朋友面前,我总是说我记不起来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情形了。看着朋友们为你愤愤不平的的样子,你总是佯装生气说,看看看,他们都看不下去了,以后你再欺负我,我就联合他们一起欺负你。我知道你知道我记得,你也知道我为什么不说。
第一次见面,我们只是众人里面的配角。当时我们公司和你们公司签了一份大单子,晚上一大群人非要到KTV里唱歌。当他们都在争抢话筒的时候,你就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带着笑,那种笑很迷人,可惜除了我,那晚他们都没看到。我端了杯酒,坐在你身边,做了自我介绍。现在想想,那自我介绍真的很土,而我无非就是想告诉你,家有几口人,有几亩地。你依旧笑笑,伸出手,也介绍了你自己。
后来架不住同事起哄,他们把话筒交给你,硬是要你来一首。你也没有拒绝,选择了莫文蔚张洪量的《广岛之恋》,我自告奋勇,拿起了另一个话筒。KTV里的规矩我不懂,他们说唱这首歌的恋人最后都分了手。
好吧,从一开始我们就不被祝福。后来我常想,如果我们选一首别的歌,结局会不会不一样?我们退不回去,而我却也没有珍惜。不是选错了歌,而是遇错了人。
夜班,终于结束。公司同事一个个烂醉如泥,自顾不暇,我提出送你回家,你没有拒绝。
你家离那家KTV不远,从KTV正门出来往南走298步到路口,然后往东,过两个路口,542步,加起来一共840步就到你家小区的门口。到你家楼下,你问我一路上都在嘀咕什么。我说我是个路痴,记不住路,以后找你时,我就能从那家KTV出发,然后数着步子,就能找到了。你不是很肯定地邀请我上去坐坐,我拒绝了,你似乎松了一口气。我们互相留了电话号码,就分开了。
你知道的,我不是一个浪漫的人,数步子不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而是我真的是个路痴,遇见你之后,似乎更厉害了。
3.
就这样,以后我们的联系越来越多。没事一起吃个饭,看个电影,一起去看场郭德纲的相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肆无忌惮地说着相声里的段子。你给我看你忙里偷闲画出来的画,我给你看我自己写完都不愿意看的文章,你总是违心地说“不错”,“很好”。听完你的评价,即使我写得再烂,我还是会努力写下去,有时候我以为那不是为我写的,其实是为了你。我知道这样很危险,可怎么办呢?你毫不保留的支持为我画上了一幅巨大的油画,那里有山,有湖,有你有我。
时间长了,同事很好奇我们的关系,他们八卦地拉着我问。我不承认,也不否认,慢慢的,也就变成了默认。你同样也是,当一切水到渠成,该发生的总会发生。就这样,我们就在了一起,我总觉得我欠你一句“我爱你”,你从来不说,我也不是一个很会表达的人。
拉着很多同事一起去上次那家KTV唱了半宿的歌之后,我们开始了名正言顺地秀恩爱。那晚,你依旧执意要唱《广岛之恋》,我依旧拿起话筒,鬼哭狼嚎起来。也许你是要证明我们可以一起走到最后,可我却战战兢兢。
唱完歌,我依旧送你回家。在我给你讲完第十一个段子的时候,就走到了小区楼下。我和你说刚才我又数了一遍,还是840步,我说这次我肯定不会走错的了,走到哪,我都要把你带着。你笑着说我傻,然后邀请我上楼。
第二天早晨,我起的很早。透过你家的窗子,我看到一道道斜射进屋子里的光束和一夜宁静之后的街道。早晨的阳光很温和,街道人很少,我很平静,你在厨房做着早餐。我走进厨房,从后面抱住你,说,搬到我那去吧!你一手拿着牛奶,一手拿着鸡蛋,继续你的工作,说,那怎么行?我刚交了半年房子呢?我依旧抱着你,不再说话。我知道你害怕我没法给你一个未来。在这个分手就像辞职一样的年代,任何的花言巧语都显得啰嗦,我们都懂,却还常犯错。
4.
后来我们像所有的痴男怨女一样,轰炸着朋友圈,吃饭发,看电影发,旅游发,甚至一起窝在家里,我们也发个不停。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很多的恋人不厌其烦地发着这些细枝末节,他们不过想发一种态度,一种对爱情的坚守。爱情是没有形状,没有重量,看不见摸不着的,它必须依附在具体事务上才会有意义。
在朋友向我们抱怨而没有笑过之后,很多人屏蔽了我们的状态。为此我们甚至窃喜,他们定是嫉妒了。
你和我说你的家庭,你的从前。从你口中,我知道了那个苏北小城,知道你的初恋,知道你最爱吃家乡的辣饼,知道你到现在都还喜欢那条夏天时会被梧桐树包围的街道,你说,每当夜幕,梧桐树上的满天星会把街道照的很亮,你说那时你能想到的最浪漫的地方。我笑你孤陋寡闻,我说怎么可能比得上北京的三里屯,上海的外滩和厦门的鼓浪屿。你没有理会我,只是说,真希望有一天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
你还说,也许有一天,不想在北京待了,你会回老家。你说你父母就你一个闺女,现在身边连这个小棉袄都没有了。我安慰你,说,等我们挣了钱,买了房,一起把父母接过来。你笑笑。不说话。是啊,我说的轻巧,拿着的工资,除去基本开销,两个人一年也不一定能够攒够一个厕所的钱,说到买房,无疑痴人说梦。可我愿意痴人说梦,我希望用我的梦来成就你的梦,这样我们就无需纠结,我们会快快乐乐地在一起。
爱情总归还是现实的,当我们还要为每天吃饭要不要加一个鸡蛋纠结的时候,谈论爱情,不过是件奢侈的事情。这世间很多男男女女在一起无非为了冬天可以相互取暖,夏天可以互扇扇子,寂寞空虚时做做荷尔蒙运动,如此而已。我想我们终究是不一样的,可到底怎么个不一样法?我问过上帝,上帝说,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幸福的人总是相似的,不幸的人却各有各的不同。我去的,什么玩意,上帝也是个不靠谱的人。
5.
上帝不靠谱,无非是因为人类不靠谱。
我是人类,只是更不靠谱罢了。我的异想天开肯定是上帝的玩笑和一不小心的不认真。
那天,我经过长时间的思考,决定和你聊聊我的想法。我和你说,我要辞职,我说这样我可以专心致志地写作,我还说你也夸我写的好,而且还有一些编辑找我。我给你画饼,我说出一本书,我可以挣到多少多少钱,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在北京买房,把你父母接过来了。是的,你知道,认识我这么久了,你是该知道我是多么不靠谱的人。只是这次我很决绝,没有和你说,我就先辞了职,我想我总会在写作这条路上小有成就的。
你冷笑道:你是张嘉佳?你是卢思浩?你是刘同还是大兵?
我无言以对,你也不再说话。我始终没有意识到我的幼稚带给你的困扰,我总是自以为是,然后沾沾自喜。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我不再上班,开始全力写作,工作几年的存款够我撑一段时间,所以倒也不着急。
那天你打电话给我,说找我聊聊。我没有在意。
我们约在离那家KTV往南走298步路口的那家咖啡厅。见我到了,你帮我叫了一杯果汁,你知道我不喝咖啡,这么多年还是喝不惯。
你拿着勺子慢慢搅动杯子里的咖啡,欲言又止。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看着窗外,我害怕看你的眼睛,从认识你开始就怕,现在更怕。
在你喝完杯里咖啡,让服务员续杯的时候,你还是忍不住说了。
你说,你想吃家里的辣饼了,你还想看看哪条街道的梧桐树,你说这样的季节,你种下的那颗桃树估计已经结果了。
我理解你的意思。
你不问我愿不愿意和你一起回去,自顾自地说个不停,很平静,像是在诉说别人的故事。
走出咖啡厅。我们站在门口,你和我说,就这样吧,让我一个人走这542步吧。你说你的步子小,肯定不止542步,可你愿意相信我,你会用542步走完,一步不多,一步不少。
从此我把自己停在离你家有542步距离的地方,不远,却隔千山万水。
6.
你走的那天,没有通知我。
火车打北京开始,经过河北,经过山东,停在苏北的一个小城。你下车,开始没有我的生活。
你的QQ状态不再更新,你的微信朋友圈不再有动静。我默默关注着你,像个犯了罪的人。我以为你会想我,在你吃着辣饼,漫步在那条街道的时候。我很想问你,却没有勇气。
现在知道你要结婚了,知道你不会再想我,我也就放心了。
我欠你的除了那句“我爱你”,还有“对不起”,我把它们都打包给了朋友,你结婚那天,也许会帮我带去,也许不会。带没带去,都无所谓了,知道你不再想我,比什么都重要,这件事解决了,我也就放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