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光,每片草叶上的露珠都带着青草的香味,晶莹剔透,向着叶尖滚动,欲滴。一只蝗虫傻傻地躲在叶子底下,迟疑着跳开还是继续安静地潜伏。薄薄的白雾弥散在河岸边,仿佛跟人躲迷藏,一走近,它又散开了,只是感觉额头上的发际边,不知不觉沾上了雾气。在河边浆洗的女人们,大着嗓门互相扯着闲谈,谁家的孩子昨晚尿床了,谁家的女儿下个月出嫁,当然还会说说自家的男人,甩手掌柜当惯了,不晓得心疼女人呢。
太阳从东边升起,河边的草坪渐渐热闹起来,一个又一个小孩子,从家里胡同里串了出来,看起来清秀斯文的女孩,一张口就露出了前街豪爽不羁的性格,一看就是孩子王。抓蚱蜢比赛,一双双解放鞋匍服跳跃在草地上,一声比一声高的欢呼,口号荡漾在河边。
故乡的那条㵲水河,当年真是清彻见底。鹅卵石躺在河床上,随便拿一块上来都是纹路清晰,温润,河流从来不急不躁,缓缓地流过,即使是下雨,也是不露声色地涨,偶尔会急黄了脸,飘浮着烂树枝,但不出十天半月的,又恢复了它的清澈。
河流离草地岸边的,被称为小河,水清而浅,孩子们嬉戏濯足,安全得很。横着往对岸游过去,是一片沙滩,有鹭丝优雅地立在上头,不怕人的样子。走过沙滩,就是大河了。水深,沒有大人带,是不敢轻易前往的。夜晚街坊们聚在各自大门前纳凉,为了吓唬这帮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家伙,水鬼的故事被大人们渲染得活灵活现,深入人心。
很多年没回去了,故乡的河渐渐淡成了远景,它在我的记忆中始终都是亲切热闹的,生机勃勃的。
后来,我回到家乡,第一件事就是去河边看看,草地已不复存在,变成了堆放水泥砖块的地方,当年一望无际的草地,怎么这么小这么乱呢?上游修了水电站,整个河面呆滞了,成了死水,风一吹,居然有鱼腥味。只有开闸放水时,才能依稀记看到它当年的模样。
我知道故乡的河回不去了,小魚儿在鹅卵石上游来游去的画面,再也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