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康,一个拥挤,老旧的小城。这里有回民街,有法国梧桐,有香樟树,路边有随处可见的地摊。小城里只有一个二本大学和一个专科医学院校,学生看起来都很朴素,没有浓妆艳抹,没有奇装异服。
我觉得自己是流落至此,并非来此求学。时间飞快,不觉间,已经住在这里一年了,也就表示我已虚度光阴有一年了,一年的时间,什么伤不够去疗好。看着手机上的通讯录,不用往下翻就能够看到所有的联系人,七只有个。有我恨了二十年的父亲,爱了我二十年的母亲,和我爱了二十年的姐姐,唯一敬重过的一位大哥哥,最好的一个朋友,还有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还有,那个人。此外再也没有别人,所以我是一个没有资格悲伤的人。在这里我从不想念家人,更没有过急于回家的欲望,我没有交到任何一个想和其聊天的朋友,不是我孤傲,亦不是清高,我只是没有遇到想要开口说话的人。
学校的门前是条不宽马路,也是我最熟悉的一条路,路的两边是整齐的法国梧桐,树的年龄一定不小,树尖上的枝像是给路搭了个长长的亭子,又更像隧道,见不到地的隧道。在这个温度还不是很高的春末,走在这条路上,就觉得从浓荫的叶子里撒下了一份阴冷,叫人颤栗。我独自散步于路边,踩着自己的影子,与灵魂并肩,带着耳机,听着孤独的歌曲。这些年来,能让我害怕的从来就不是孤独与寂寞,唯一害怕的,就是自己有一天要和另一个人每天住在一起,而且一住就得住一辈子,半点自由都不再有,除此之外,好像再也没有什么能让我好怕的。
今天是四月中旬。该开的花都已经开过了,又是一个阴天,从早上都一直像黄昏一样,阴冷,惨淡,凄清,在空气中四处蔓延着。我独自坐在空荡的教室里,听着自己的呼吸声,写着不像文字的文字。这样的心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又或许根本像那条路一般,没有尽头。可能没人能够理解,那种一个本来会说话的人渐渐的失去了语言组织能力的悲哀,对于这样的人来说,说话与微笑开始成为一种巨大障碍。
我今年才二十岁,却做不起一只飞蛾了。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爱上了一个像是从书中走出来的男子,他读书,练字,写文,作诗,吹箫,下棋…,他符合了我所有的向往,可是我却做不了他的向往。他是爱我的,我能强烈的感觉得到,可是我们相距两千多公里啊,这样的距离,注定成了我们之间的无奈。他来寻我,我不顾一切的接受他,他走了,我亦不做纠缠或是跟随他。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没有谁非要对谁负责的说法,他走的两个月后,我独自去了医院,结束了一个不可能问世的小生命,没有告诉他,觉得没有必要。我是爱他,可是我做不来追随者,他有他路要走,我有我的寂寞要忍受。今天,四月中旬,他会穿着西装,拿着鲜花,娶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照片上,他们实在太般配,好像我若不默默祝福就罪该万死。今天他的婚礼一定很热闹吧,他也一定会爱她的吧。在这样的时刻,我是不是该流泪,才能显现出自己的悲哀,可是,眼睛却像一口枯萎的井,从十岁起就在也没有浸出半滴泪水了。其实我也一点都不悲哀,只是左边胸腔里疼的厉害,或许我早该去医院检查检查心脏了,从他走了的那天开始一直疼到现在,未曾停歇过,半年了。
从今天起,我不再适合想念他,不再该惦记着他,因为他已经成为别人的他了。我想,我会好好活着的,你一定不必心有愧疚,这是我的心甘情愿,与你无关。我希望,你可以很幸福,哪怕会将我永远的遗忘。
我在四月的雨季里被凄风苦雨吹打的只剩下一副狼狈。你在阳光明媚的春末里刚刚开始春暖花开。于是,我们之间便有了永恒的距离,远远不止两千多公里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