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早晚上班下班来往于胜蓝桥，见郁水曲曲折折蜿蜒流淌，见鹭鸟栖息岸水收翅昂首买弄风骚，见几个妇人在已变冷的河水里奋臂挥棒捶洗衣服，在这天气不坏的冬日里我已习以为常。但最近我总觉得桥下的景象和往常不一样了。用心一看，原来是桥上方直到学校门口的河对面岸边的一段长满杂草的河滩，已经陆续被人开荒挖地整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菜地了！

    桑植县政府有意要打造郁水沿河观光带，从胜蓝桥起，呈弧形绕一中学校往上到县环保局及建材市场桥边的一段，已被规划为市政工程。这里已施工多年，故河滩原来的土地便荒废很久了。堤岸路下，藤蔓茂盛，直接小河水边。今年见市政工程快要结束，堤路之下的地已明显弃用，于是乎引来了众多的开荒者舞刀挥锄，斩草开荒，砌石为界，便出现了一小块一小块的菜地了。

    几日里，我便常常在工作之余光顾这河滩。遇见开荒种菜的人，偶尔也聊上几句。我渐渐知道了一些事情。开荒种菜的多半是这河岸上的原驻民，基本上是年龄大的人，女性居多。土地被征用了，无事可做，在家闲得慌，开荒种菜，既得劳动锻练，又得菜吃，俭省用度，何乐而不为。

    还有一类人，是随子女在城里住的老人。过去在农村耕田犁地，养猪种菜，早晚忙碌，现在呆在城里子女的家中，若孙子上学了，就无事可做，加上儿女们要忙自己事情，很少有时间陪伴父母，老人们便突然闲下来了。这一闲下来就不习惯了。于是整天便在河边沟里转悠，若觅得一两处闲地，就兴高采烈，开荒斩棘，挖地成畦，种祘植菜，忙得不亦乐乎！在他们眼里，被他们弄到手的一小块整出来的菜地，就如孙儿孙女般金贵！他们小心伺弄，精心剔除石子杂草，神色专一，丝毫不受外界目光的影响，怡然自得，乐在其中！

    有一个五六十岁的妇女，伺弄的地挨近小河过往的跳岩处。这块地她早就砌石为界。不足一分面积的地，她已连续挖捡了五天，好像这整地的活她不愿停下来，她还要继续整理下去一般！那样的投入和专注令我钦佩不已！现在这位老妇的地有一丘已经植入了莴苣，另一丘也整理好了，应该是埋下白花大蒜蒜瓣了。不过，在她用石头砌成的界域里，尚有粗挖出的地，这个够她继续伺弄下去了！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停下来不干。

    看着这位额前明显头发花白的女人弯腰劳作的背影，我想了四十多年前跟着母亲一起开荒的情景了。

    那时候还是生产队集体劳作。每到中午休息时间，或者是下午工收得比较早的时候，母亲都会在离公家土地不远的大路边开荒。大树肯定留着，其它的藤蔓灌木用刀一砍，就在坡势较缓且有土层的地方挖起地来，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开荒。这种荒地很难挖。一是不知土层深浅状况。二是岩石多，得撬起来从地里剔出去，很费力气。三是草木的根系发达，纠结在一起不好清除。

    我清楚地记得母亲硬是在一个叫倒马坎的大路山边开出了两三分坡地！当年就拢土堆插蕃秧苗，收获后又马上整地挖窠埋洋芋种。这种自家挖出来的地后来叫自留地，生产队不干涉。每到青黄不接的时候，蕃薯洋芋便成了主粮。在缺衣少食的那个年代，我们生产队的家家户户自己开垦出的荒地里产出的洋芋蕃薯，不知道帮助多少家庭渡过了吃食上的难关！

    现在，那块母亲开挖出来的山地已经不种东西了。村里派人随便植几十棵椿树，长势特外好。每每开车回家，路过一个叫红鹰潭的地方，我都会有意识地看看河对岸的山坡，现在却只剩下一片林子弥满我的双眼。

    回到现实，看着眼前大妈忙碌着伺弄土地的情形，真是让人感慨。我想起了昨日傍晚时分过胜蓝桥所见到一幕：一个六十七岁模样的男人，倒背着双手巡视自己伺弄菜地，就像国王在巡视自己疆域一般。堤岸水泥路面上一着红色衣服老妇牵着两三岁大小孙子对男人吆喝了两声，这个老年男人才留恋不舍地离开菜地，汇合婆孙，在夕阳的余辉里远去了。

    现在，我们国家改革开放四十多年过去了，我们不再如同过去一般愁衣忧食。在这河堤路边开荒，可能也有人是出于经济上的利益因素，但我想，更多的人却或许是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做，让人活得充实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