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冷的冬日只在北方,深圳是在南方,看不见雪的,每年这个时候,好友们都在朋友圈里晒着不同的雪景,雪白雪白、厚厚地,一大片一大片苍茫的白;有些还有冰挂,一串一串的,像不着色的糖葫芦,看着却没有想吃的欲望,只剩一口叹息和惆怅,都回不去了,这快乐的时光。
这些景色在深圳是看不到的,深圳是个没有雪的城市,这里只有炎热的夏天和不见雪的冬天,没有严格的春和秋,昨天还是夏日,突然睡了一觉之后,天气就冷了,冬天来了,气温并不低,却也是冷,许是风大。
昨夜窗外的风呼啸了一个晚上,像个丢失了孩子的母亲一路哭嚎,震得窗玻璃嗡嗡直响,罗小四一直没有睡着,静静地躺着,用一个枕头垫着腰,听着外面的风声他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不知道怎么的他就躺在了这个夜晚的床上,他觉得自己还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的年纪,十年前或者是二十年前,这么多年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是不应该是现在,不应该在这个夜晚听着窗外的风声和野猫如哭泣般的婴儿。
他现在几乎夜夜失眠,整个白天他都是恍惚着上班,也没什么事。恍惚是一种很美好而惆怅的感受,像醉槟榔,苏东坡有句诗“两颊红潮增妩媚,谁知侬是醉槟榔”这样的女人应该是美的,这让他想起了一部张静初主演的电影《红河》,那个女人也是美的。
他喜欢看电影,看电影的时候也就是这样的恍惚,似乎在别人的故事里,也圆满了自己的人生。
上午时候的他找到了路人甲,那是一个相交许久的文友,在一个深圳文学论坛里认识,那时候的罗小四还是喝酒的,严格的说是酗酒,他自己说是酒瘾患者。
是病就得治。
他也写文,这几年喝喝停停,总算是戒了,也不再写文,其实是写不出文字,他陷入了一个看不见的泥沼之中,他对任何事情都再提不起兴趣,得了厌倦症抑或是慵懒病,工作就是在办公室枯坐着,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啥也不干,从早上9点开始等下班,然后回去看电视看到半夜3点,就这么恍惚着。
他问路人甲:还在写吗?
当听到肯定的回答的时候罗小四又是感到一阵惶恐,心慌慌的,像犯错的孩子忐忑着,这惶恐就像他看见家里那两书架的满满书一样的,然后他说最近都在哪混呢?带我一起吧。
西部文学论坛,我在里面小说版搞斑竹,没事你就来玩吧。
那我下午写个文拜下山头,名字就叫《一个下午》。
文字这东西就像女人,是需要经常陪的,冷落得久了,便会与你疏远,闹脾气在所难免。
罗小四也不着急,因为他知道着急也没有用,一个下午的时间还很长,对待生气的女人说一堆没用的讨好话并不起什么作用,还是得想好了再说,攻心为上。
于是去茶水间倒了一杯水,在想着该写些什么呢?竟然在转身时不小心撞到了走进来的小林肩上,小林是个美女,水倒了一点在她的臀部,刚好她今天又穿了一条白色的短裙,水迹处可以看出她穿淡粉色的内裤,幸好水不烫,不然烫伤了找我上药也是件比较麻烦的事情,罗小四这么想着差点笑出声来。
还没坐下,他就看见自己的QQ头像在闪,一条添加信息“还记得那首歌吗?《这一生回忆有你就足够》”
他听见了玻璃碎裂的声音。
这个地方叫新老地方,是坐落在一个小工业区里的小酒吧,只有一个破烂的霓虹招牌和几张小酒桌,新老地方只是一个街边唱歌喝酒的小去处,那是在2004年,深圳还远没有那么多的高楼大厦,还有许多单纯的快乐和悲伤,那时候笑是笑,哭是哭,带泪的喜悦和悲伤的微笑都是许久以后的事了。
罗小四第一次看见这个名字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骨子里他还是小资的,他喜欢这种带着淡淡的回忆气息的名字,似乎有着许多缠绵悱恻的故事,这让他想起《胭脂扣》里的十三少。
开春返深的时候他认识了阿华,那是他一个同乡,瘦瘦小小的女孩子,后来才知道是一个未婚妈妈,他们坐了同一趟车回到深圳,抵达时已是半夜2点,早没了公交,于是他们一起拼了辆的士,先送的她,互相留下了电话。
这次是给阿华搬家,一起的还有她几个同事,他是和另外一个老乡一同过去的,去到时,她们还在整理着,都是些女性物品,小小的房间里堆满了,他们也搭不上手,在旁边不尴不尬地看着。那几个一同整理的应该是她的同事,胸前的衣服上绣着商场的名字,应该是在商场做导购什么的。
搬完家阿华便留下他们说晚上一起去喝酒,新老地方离阿华的新住处不远,去到的时候还没有人,整个小酒吧里,就坐着他们这么一桌人,天气还很冷,喝的却是啤酒,互相还不熟识,难免有冷场的时候,便要了色子,边摇边喝。
喝了不久,进来一姑娘,穿一身棉长裙,淡淡的粉色,一进来就双手合十一直搓啊搓,呵出一阵白气,像吐出的香烟。
阿华招呼她过来坐下,正好在罗小四对面,那是个漂亮的姑娘,画着一点淡妆,大概20出头的年纪,那就是阿凤。
“阿凤,这是我老乡小四,很能喝酒的哦,今晚你一定要帮我陪好;小四,这是大美女阿凤,唱歌很好听的,一会你陪她多唱唱。”阿华给他们做着简单的介绍,他们浅浅地碰了杯,互相笑了笑。
阿凤应该是很能喝的,坐下不久就敬了一圈的酒,然后就在吧台点歌,听她叫老板娘干娘,阿华说这老板娘认阿凤做干女儿是想让她帮招揽生意呢,因为她唱歌好听,能够带来不少客人。
还记得那首歌吗?
罗小四看着那频幕上闪烁的好友添加信息,听见一阵心碎。
他突然想起在多年以前的那个夜晚,他第一次听阿凤唱这首歌《这一生回忆有你就足够》时也是心碎的,只是那时候碎成的不是满地扎人的玻璃渣,而是碎了一地的花瓣,凄美而幽怨。
你还好吗?
还好,你呢?
我也还好,你还喜欢唱这首歌吗?
早不唱了,都没人再听。
呵呵,你现在在哪呢?
我在新老地方,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你干爹的酒吧还在开吗?
早没有开了,之前的酒吧一条街现在变成了服装一条街,华洲百货还在,只是早不是从前的样子了。
变成了什么样子?那个大头贴机还在吗?
你在哪里还能再看见大头贴的机子呢?
呵呵,也是,都这么多年了,现在早就没人拍那个了。
嗯。这么多年了,你都在哪呢?
我还在深圳,你什么时候回的新老地方,在那做什么呢?
我在帮我哥哥看店,嫂子在这开了个服装店,现在怀孕了,要在家养胎,没人看店,我帮忙看一段时间。
找个时间见下吧。
好。
酒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开心的时候可以喝酒庆祝,不开心的时候可以喝酒解忧,无聊的的时候还可以喝酒派遣寂寞,一群陌生的人可以几杯下肚之后就开始推心置腹。
阿华那晚喝得很多,吐了很多酒水和心事,喷了罗小四一身,她告诉他未婚妈妈的身份,孩子已经上幼儿园了,她不敢回家,家里的亲戚都只道她是嫁到外面,公婆多病,孩子才在老家寄养着。
罗小四也喝得不少,只记得迷迷糊糊地跟着阿华回到她的住处,让他睡她的房间,而她去了阿凤的房间跟她一起睡。
睡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醒了过来,感觉喉咙发干,口渴难忍,于是起来找水喝,房间里黑乎乎的,他习惯性地在枕边摸手机,却摸到了一手的头发,被惊吓了起来,赶紧在门边摸电源开关。
躺在他旁边的竟然是阿凤,她应该还没睡醒,伸手档着突然的灯光,疑惑地看着他,她穿着宽松的睡袍,胸前一片白色露了出来,纹了一只蝴蝶。
罗小四完全被眼前的一幕弄糊涂了,他记得睡下的时候房间里明明只有他一个人,但是为什么醒来的时候却有一个美女躺在他的身边。
他有点不知所措,阿凤让他关灯睡下,似乎很困的样子,转身又睡下,罗小四哪里还睡得着,内心一大堆的疑问,也就没心思去想身边躺着一个美女是不是要干点什么。他摇了摇阿凤,问这是怎么回事。
阿凤被吵醒后估计也再睡不着,于是便一五一十地慢慢讲了起来,原来是罗小四睡下后,阿华的一个相好在楼下一直喊阿华开门,阿华应该也是没有想到他今天会突然过来才让罗小四睡她房间的,于是赶紧开门把醉酒刚睡下的罗小四弄到了阿凤房间,幸好他没有反锁门,也没有睡熟才能一路搀扶着过去,只是罗小四喝断篇了一点也想不起来。
罗小四这才回过味来,仔细看看果然已经不是在阿华的房间了,这个房间明显布置得更加女性化,窗户上挂着一盘兰花,门帘也是淡淡的粉色。
然后,他再次看见了她胸前的蝴蝶。
喂!眼睛往哪看呢?你可给我老实点啊,今晚要不是我,估计你会被砍死。
不会吧,有那么严重吗?
你是不知道哪阿强,就是阿华的那个男朋友,是这里出了名的流氓,也不知道阿华是怎么跟他搞在一起的。他要是知道阿华床上躺着别的男人,估计得把人打残废。
罗小四听得心惊肉跳的,说又没什么事,应该不至于吧,不过真的应该谢谢你,这么晚跑你床上来睡了,说完尴尬的笑着。
那得看你怎么谢我啦,你说我一个女的,你晚上过来跟我睡一块,我还怎么谈男朋友啊,以后都会没人要了。
没人要我肯定会负责了。
去你的,坏蛋!
那个晚上并没有发生什么,天亮后罗小四让阿凤接着睡,然后直接起来上了公交,自然不能去跟阿华道别,她应该跟那个阿强正在酣睡,上车后不久,他收到一条阿凤的信息,
坏蛋,下个星期过来请我唱歌。
阿凤的歌声是醉人的,像槟榔。
罗小四想不到时隔多年以后,阿凤会突然跳出来跟他说,你还记得那首歌吗?
他们约在了下午见面,本来阿凤说晚上见,还是这样说,坏蛋,过来请我唱歌。可罗小四已经不是当年的罗小四,他选择了理性地拒绝,他说,下午吧,一起吃个饭。
那条路应该有十多年没有再走过,一切都已经陌生,他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再也找不回记忆中的模样。
他再次来到了新老地方,远远地他看见了华洲百货四个大字,这是唯一能唤起记忆的,新老地方所在的那条街开着许多的服装店,再也找不回之前的半点模样,他知道阿凤就在里面的某个档口等着他。
他找了个地方停车,然后慢慢地朝里走,可以感觉到心跳,他期待着阿凤会突然地跳出来,就像十多年前一般,像一只小鹿跳在他身前,翘起脚尖环抱住他的脖子。
他再次推开新老地方的门,已经不是上次来时的样子,上次是泠泠清清的一桌,而现在坐满了人,有人正在唱着歌,他看了许久,并没有看见他要等的人,正准备掏出手机,却被小鹿般跳出来的阿凤抱住了脖子,然后听见她在耳边轻轻地说,假装是我男朋友。
他顺势揽住了她的腰,却被她轻轻一拧挣开了。
干爹,帮我点一首《这一生回忆有你就足够》我要唱给我男朋友听。
罗小四莫名的感觉荣耀,好像真的是自己女朋友为自己点歌唱一般,阿凤唱歌确实非常动听,甜美而带着一点点幽怨的声色尤其动人。
他坐在靠门边的一个角落里静静地望着,这个女人跟他以往所接触的女同学和女同事完全不一样,神秘而带有一种忧伤的颓废,一曲唱罢,自然是一阵的喝彩声,然后不同的人跟她喝酒,她都是一饮而尽。
怎么样,帅哥,要不要帮你也点一首歌啊?阿凤端着酒杯挨着他坐下来,那些很多都是我老乡,都是在外面混的,让你假装我男朋友,以后他们就不会再缠着我了。
那还不如直接让我做你男朋友,这样我保护起来也能理直气壮些。
你想什么美事呢,坏蛋,睡都被你睡了,你还想赖上我吗?
阿凤笑起来的时候很爽朗,她抽520香烟,那是种女人专抽的烟,细细长长的,一股的薄荷味,刚好我烟抽完了正准备出去买一包,她递过来一支说要不你抽我的吧,顺便杀杀精免得造孽太深。
那晚喝酒不多,歌倒是唱了不少,主要是在听她唱,罗小四感觉很恍惚,这恍惚的感觉跟随多年,似乎是与生俱来,许多的时候他感觉人生或者是生命也是恍惚的,他能回忆起不同时间段的自己,在某个时刻做着某些事情,真实得可怕,就像是在一个大大的电影院理,他在座位上孤独地坐着,看看这生命中曾经发生过的一幕幕如电影镜头般倏忽而过,而自己只是个冰冷得旁观者。
从新老地方出来后,他们在路口等了很久的的士,总是不来,风又冷,她缩进了他的怀里跟他说,要不你住我家吧,只是你不能使坏,你要敢欺负我,小心我把你阉了。
事实上,那个晚上,罗小四把她欺负得很惨,她也并没有把他阉了。
罗小四记得,在做到一半的时候,她让他站在床下,她背对着他,进去后他听见她一声低沉的哦让夜晚开始变得颤抖。
事后,她冒着寒风下去给他买了一包金圣,对他说还是不要杀精了,壮壮阳吧。
罗小四还记得,在睡去之前,他抚摸了很多次那只蝴蝶,在她胸前画了一圈又一圈。
这条街很明显是经过后期整改后专门卖服装的,被隔成一个个的小档口,下午时间了却没什么逛街的人,这个地方似乎被遗忘了,而事实上,这些档口卖的衣服一看就是很低廉的,应该只有刚刚出来打工的农村小姑娘才会到这里买衣服。
阿凤并没有像一只小鹿一样跳出来,罗小四看见她时,她正站在档口前对他轻轻微笑,十多年不见还是一眼就能认出彼此,虽然她长胖了不少,不再是那只轻盈的小鹿。
你笑起来很是有一种傻傻的村姑味,罗小四取笑着说。
应该是老村姑了吧。
嗯,再老的村姑也是村姑,还是一眼就能认出你来。
再老的坏蛋还是坏蛋,你怎么感觉老了那么多啊?
罗小四尴尬地笑着,这些年确实老了不少,肚子已经圆得像个西瓜了,十几年的时间,他已经从一个刚出校门的学生变成了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
他们并没有过多寒暄,阿凤关了店门,说整个下午都没有一个客人逛进来,现在的生意都不好做,都不知道现在的小姑娘都去哪逛街买衣服了,怎么就没有人的,罗小四说现在都是电子商务年代啦,大家都逛天猫逛淘宝,要逛街都是去一些大型商场什么的,像这样的笑档铺估计也就只有你这样子的村姑会来逛一逛。
经过华州百货的时候,阿凤问罗小四,你还记得我是跟哪个王八蛋去这拍的大头贴码?
他呵呵笑着说你不会还留着吧。
那晚之后不久,阿凤给罗小四做了一次午餐,豆腐、芋头、鱼,都是他爱吃的菜,为此她忙碌了一个上午,并不怎么美味,却很美好,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她为他做饭,那个时候他们都不知道他们一起的时间会如此短暂,短暂得如同深圳的春天,在冬天和夏天的缝隙里昙花一现。
午饭后他们躺在床上,她跟他说起了她的初恋,似乎是个悲伤的故事,她初恋男人对她百般疼爱终是拧不过家庭的阻扰,未能走到一起,罗小四听得很不认真,午饭之后暖暖的被窝让他昏昏欲睡,她开始撩拨他,不让他睡,这让他不老实了起来,开始抚摸她的身体,然后翻身去她抽屉里找安全套,却找到了一盒剩下三分之一的长期避孕药,瞬间冰冷了下来。
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只说是跟前男友时留下的,已经分手快半年了。
后来他们去逛街,彼此都沉默着,罗小四突然想到一句话,不知道是在哪看见过的,谁都只能陪伴一个人一段时光,然后成为彼此的过客。然后突然心酸了起来,牵住她的手跟她说了声对不起,阿凤说那你陪我去拍个大头贴吧。
那时候大街小巷里到处是这样的机子,像一个游戏机挂了个帘子,其实就是个摄像头,程序里弄了许多的背景图,连接打印机拍了以后可以直接打印出来留作纪念,据说是那几年比较流行的项目,投资不大,收益不错。
他们在大头机前做着不同的表情和动作,罗小四记得他们拍了许多的合影,阿凤总是甜甜的笑着,他说她不要这样笑,很傻的像个村姑,可她还是呵呵的笑着。
后来,他跟她说把这些相片给自己母亲看过,母亲夸那个女孩很漂亮,于是她听了便是傻傻的笑,他就在旁边看着这个女孩,心里一阵疼痛。
他们走了很久,越走越偏僻而荒凉,她说再往里后就是水库了。
罗小四似乎一下子想起了许多以为忘记的过去,想起在那个夜晚,她在电话里哭着跟他说她站在水库边,你能过来陪我吗?
他又想起了她手腕上的疤痕,那是她在跟初恋男友分手之后割腕留下的,他曾在一个夜里握着她的手留下了许多泪水,她在旁边躺着,说,罗小四,你不用拿着我的手用力去想自己的伤心事留下那几滴眼泪的,真的不用。
他们找了一家药膳鸡店,招牌上写着“女人吃了漂亮,男人吃了壮阳”,他们哈哈笑了起来说就是它了。
吃饭时候他们像真正阔别多年的旧日恋人,回忆着过去,说着彼此婚姻中的幸与不幸,说到她老公时,她突然掉了一滴眼泪说,王八蛋,这么好一个姑娘,你怎么就抛弃了呢?
罗小四无言与对,默默地点起一支烟,这是晚上的第六支烟了,她说她已经不抽烟了,女人还是要有个女人的样子。
直至离去,她都没有问起他的孩子。
从下午到晚上,他们只是简单的见面、吃饭、然后离去,他试图想起他们是怎么分开的,试图想起他们最后的几次见面,却始终只剩下些零碎的记忆,或者,记忆也是怯懦的,会选择遗忘那些不能面对的部分。
罗小四记得那个夜晚的阿凤让她感到恐惧,她在电话里哭着喊她过来,她说,我很难过,我一个人去了水库边,风很冷,你过来陪我好吗?
他很害怕,他害怕她会在这里夜里突然死去,这样的害怕并不能让他生出勇气过去陪她,这样的害怕只是让他觉得这一切都是不真实的一场梦,他又想起了那个十三少。
罗小四记得在那个夜晚之前的许多日子,阿凤总是盼着跟他一起回家,她很担心他妈妈会不喜欢她,她说你妈妈会不会觉得我太丑了啊?他总是笑着说不会,怎么会呢?
他记得后来阿凤是被几个巡警送回家的,他们给他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里再听不见阿凤的声音,巡警说,你还真算是一个男人,要不是碰巧被我们看见,这个女孩子可能就跳了水了。
后来。罗小四再次接到阿凤一个电话是在一个月以后,她说她怀孕了,问他要一千块钱打掉,他说他没有,然后挂了电话。
后来。罗小四知道结婚了很多年的阿凤一直没有要到孩子。
后来。在每次听见《这一生回忆有你就足够》这首歌的时候,罗小四都会感觉到一种隐忍的心酸。
回去的路上,罗小四试图去想起记忆里丢失的那些部分,怎么突然就到了这一步的呢?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又想起了昨夜,在窗外呼啸的风声和如婴儿般哭泣的猫叫声里,他有着同样的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