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沉沉的梦里醒过来,脑袋依旧昏沉,身上的被子重得感觉呼吸困难,被热了一身的汗,睁开眼看着空荡荡的天花板,思维一时转不过来。
老杨的声音压得很低,笑声和说话声透过门板传过来,思维才慢慢悠悠地回到人间。
坐车晕车,因为放假车厢里塞满了人,司机看着人脑袋上方空出来的很大一块空间,弱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觉得这是很大的资源浪费。
世界上最大的谎话是司机说的:“往里面走!后头空着呢!”
说车厢像沙丁鱼可能罐头都会觉得委屈,要知道留有空隙不装满可能是所有商家的优良传统。
跟着车摇摇晃晃地到了家,虽不像前几年那样,一坐车就晕个天昏地暗,但总归还是有些怂的。
一觉从四点睡到六点。夕阳由糖浆被熬干成红黑色,再慢慢沉淀为一片深沉的黑,炉火熄灭,青色浮上来,月亮在云层飞速穿过,夜晚缓慢降临。
嗓门大的老妈这次说话的声音细软,笑得时候气音露出来,显得异常温柔。不时有筷子磕碰铁盆的声音,我才想到在睡觉前随口说了一句我想吃饺子。
心里面被软软的情绪填满。
每次回家,老妈都要折腾,被子就用一次也是要提前晒好的。天气冷了,她起了个大早给罩了一层珊瑚绒的绒面,触感柔软。
忽然觉得幸福这两个字没有那么抽象。
网上看到一段话:“回头看看,几乎想不起任何能让我心生波澜人和事了,生活也越来越平淡,说真的,除了钱和家人外,其他事我连眼皮都懒眨一下了。”
这可能是现在很多人的心态了。和一个在外工作的朋友聊天,说到工作的问题。我说就这样安安稳稳的,离家挺近,蛮好。而他是那种放荡不羁相当自由洒脱范儿的风一样的男子,是不太喜欢一成不变的生活的,他也进行过体制内生活的尝试,可是还是真的不合适。有的人天生适合北上广,有的人天生适合留在家乡,就像是不同的植物需要不同的环境,这没有对错之分,只是适合不适合罢了。
是鱼总要归大海。老爸常常说起这句话,然后后边跟几个英雄起于草莽的故事。来告诉我们人各有命,不平凡的人一向是天命所归,自有天象的。
而我自认是一条淡水鱼,适合被养在鱼缸里,有食物有氧气,不必在浪里奔波,也注定看不到日月山河。
但我从来不认为这是种不幸。
相反,自得其乐不过是种选择。
春夏交接,老妈种的草莓结出了小果子,没有喷过农药,也没有修剪过,所以长得特别自由自在不务正业,老妈不太会用手机,但是她还是拍了张稍微有点糊的照片过来,拇指肚大小,特别可爱。我说了句想吃,老妈把她零星的几个果子冻在冰箱里,放了好几个月,就为等我回来。
从家里回单位总是步履维艰,因为大包小包都是甜蜜的负担。老妈做的香菇酱,她腌的小黄瓜,还有家里树上结的大柿子,都是要带着的。
当然还有老妈养的花。
一直觉得花养得特别好的人都是细致温柔的人。细致温柔的老妈种的花越来越多,冬天了怕冻,老妈把它们都从室外搬进来,一盆一盆整整齐齐地放在我屋里。阳台上放了一排,大都是开花的。不喜欢阳光的都放在角落,绿萝长了很多根藤蔓,最长的可以从大衣柜子上垂下来到地上,滴水观音的叶子长得很茂盛,最小的都比脸要大。这东西有毒,开的花也不好看,老妈是不喜欢的,但是我喜欢,所以老妈还是一脸嫌弃地养了一盆。
我常跟朋友说,到我屋就会看到我房间已经不是我房间了,它是一个挂着粉色窗帘的缩小版花果山。
老妈的花是不许别人摘的。但是手欠患者总是回家就祸害她的花儿,不光摘,还得拍照发了朋友圈特意给她看。老妈白了我一眼,笑得特别开心。
当然这和我回家的时间长短有关,如果我回家只待一天,那老妈会笑呵呵地看我手欠,但是如果待十天半个月,基本上我会比花还惨,所以摘花多少跟时间长短成反比。
小时候写过很多思乡的日记,想再想想颇有些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意思。想家不再挠心挠肺,而是变成了一种常回家看看的习惯。
老妈爱看的的电视剧片尾曲有这样一句话:“永远不需要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
家于我来说,大概就是这样的。
选择回来,从来没有后悔过。
父母在,不远游。
从家里“跋山涉水,翻山越岭”带过来的吊兰已经生根,在我住的地方茂茂盛盛生机勃勃地生长着。
我从来没有孤单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