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昨夜的梦,又梦见了老宅。
我是在老宅出生的,那是间正房旁边的耳房。虽然面积不大,却也算正正经经的北房。民间有言在先,有钱不住东南房,冬不暖,夏不凉。
老宅在那条胡同的东头,出了院门,就可以看到巍巍的城墙。城墙之外,就是环绕京城的护城河。
老宅的房子,有了一些年岁,但也还是结实。面积不大,摆不了太多家私,所幸檐高窗大,屋内倒也明亮不少。
老宅的房前,是一株高大的槐树。繁茂的枝丫,伸展盘绕。像蛇,像爪,伸过房脊,越过墙头,身子还在墙里,树冠已斜斜的长在了街外。天气回暖时节,裹着嫩绿的枝条,低低的压住房檐,春日的阳光,钻过树隙,撒进屋内,暖暖的,融融的,真是亮眼。置身老宅之中,感受一片春日的温和。
夏天,繁花似锦的季节。夏日的阳光催生院里一派勃勃生机。墨绿的植树把老宅护得严严实实,蔽日的凉阴,与老宅的阴阳青瓦顶,即是天然的完美融合,又是夏日避暑的身心享受。
暑热多雨,有时是细雨绵绵,有时又是倾盆暴雨。我喜欢下雨,但也讨厌下雨。绵绵的小雨,轻轻扬扬,潇潇洒洒。看天,看地,看老宅,都笼罩在一片雨雾中,真不知身在何处,给人驰想,梦幻幽幽。
赶上倾盆暴雨,总伴雷电。一裂天边的闪电,静静的几秒,就是一锤振颤心胸的炸雷。雨水伴着雷,狠狠的砸向地面,砸在老宅的脊背,又顺着房檐瀑布般的泄下。老槐的枝丫借着风力,横扫着屋脊,疯狂,肆虐。老宅在风雨中挣扎。我讨厌下雨,雨可以蝕透屋顶,墙壁,使老宅平添几分危机。待到风停雨静,蓝澈的天空,一弯炫丽的彩虹,水艳艳的挂在老宅的上空,又把老宅托衬的那样庄重,那样明媚。
仲秋时节,花还是那样的花,只是不再鲜艳。叶还是那叶,只是碧退泛黄。秋风把树当作玩具,每天都要摇一摇。枯叶铺满了一地,也铺满了老宅的屋脊。清晨,枝头的麻雀,闹闹咋咋,唤醒了老宅一夜的沉睡。秋天,更是鸟的天下,老宅没有寂寞,站在老宅前,可以仰望南迁的飞雁,可以静观喜鹊的昵喃。秋高气爽,天高云淡,置身在老宅中,更觉出一潘滋味,心醉在一片无扰的清闲。
冬雪雪冬小大寒。节气不饶人。这几年,遭遇暖冬,京城已很少下雪了。不过,老宅被雪陇罩的样子,依然难忘。片片雪花,轻的像絮,无声的落在老宅上。远远望去,阴阳瓦的落雪拢,一灰一白,灰白相间,齐齐整整,似琴键的排列,煞是好看。赶上某天凛冽的低温,还可以看到房檐上的冰挂,一串串,晶莹剔透,瑰自天然。冬天到,就意味着一年,老宅贴上红红的春联,即喜气,又耀眼。一片白雪的画图中,老宅就是那画中的重笔,庄静怡谐,天宇浑然。
老宅是居所,是港湾,是人生的起点,也是人生成长的摇篮。坐在老宅的窗前,品一杯茗茶,读一展书卷,理一理思绪,静一静心弦。老宅以母亲般的胸怀,为我遮风挡雨,又以浓浓的文化底韵,修炼我心灵的沉淀。那一砖一瓦,虽是历史的造就,真到别离时,心中又是怎样的不忍。昨夜,不知怎的,又想起老宅,脑海里仍是那样的清晰,仍然那样的眷恋。老宅虽已历史,不知为什么,有时还要神往的温梦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