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22岁那年，大我10岁的哥哥终于娶到了媳妇，大人们都说这是我的功劳，多年以后我才明白为什么叔叔伯伯当时在提到这件事的时候看我是充满感激的眼神。

      我家在一个小县城，父母都是小学教师，哥哥独自守着一个小商店，我则是刚刚大学毕业正懵懵懂懂地憧憬着未来，一家四口过得也还算幸福，如果说一定要找出点美中不足的话那就是我的哥哥是个瘸子，也因为这点不足以致于早己到了适婚年纪的哥哥一直孤单影只，连说媒的人都拒绝帮忙牵线搭桥…

      然而有一天事情似乎出现了转机。一大早，隔壁的王婆婆兴高釆烈地冲进我家大声嚷嚷"老肖，你快来，我有办法给玉刚讨媳妇了"，只见我父亲甩掉手上的锄头三步并做二步就跑了进来恭恭敬敬把王婆婆请进了里屋。后来，王婆婆是笑吟吟离开的，我父亲则是笑咪咪目送了好半天。

      吃晚饭的时候，父亲破天荒地第一次关心起我的感情情况，这不问不打紧一问反倒把我刚刚稍微平复的失恋之痛都勾起来了，我不耐烦极敷衍地答了一句"没着落呢"又接着吃饭也一边想我的心事，父亲则淡淡地说了句"那就好"，后来的事实证明我那天的敷衍和心不在焉是多么愚蠢，以及生不逢时。

      当我准备睡觉的时候，母亲叫住了我，问我可否愿意明天陪她一起去见一个人，一个小伙子。我当然知道这是相亲的意思，但我没有拒绝，因为毕业离校的前一晚那个陪我整整三年的男朋友毅然决然跟我分手的场景折磨我很多个夜晚了，我想有个忘记过去的出口了。母亲对我的爽快略感意外，但很快又补充说，放心吧，小伙子很实在绝对是适合过日子的。

    第二天中午我跟着母亲坐着大巴弯弯绕绕了一个多小时才来到一户农家，远远地就看见一个腼腆的大男孩站在门口迎接我们，打了招呼就进了他家门，一眼可以望到底，家徒四璧。这期间母亲一共催促了我两次去跟那个男孩说说话，然后她又去看这家的女儿了。乡下人还是比城里人要热情很多的，除了我们这三个年轻人其他人都很能聊的样子，还留我们吃了一顿"便"饭，据说宰的是家里唯一一只鸡…

      回去路上母亲先问我对那家男孩印象怎么样，我坦诚以答，不想予以评论本来也没什么话说。母亲马上淡淡一笑说，慢慢来，多交流几次熟悉了就好，当年她跟父亲也是这般场景等等。见我半信半疑，她这才和盘托出，她乞求我说希望我能答应嫁给那个男孩，因为作为交换那家愿意把女儿嫁到我家做我的嫂嫂…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这才慌然大悟，原来这些天父母总是神神秘秘恕恕叨叨的原因竟是因为这样，果真是一个无懈可击的大计划！母亲又自顾自地补充说，让我放心，不会太委屈我的，婚后会给我们在城里单独买一套房子作为补偿我…

    漠然，麻木，我的心终于冷成了冰，我能听到它在结冰时发出的声音。我能说点什么？我该说点什么？此刻，我脑子也是一片混沌，嗡嗡作响。难道我就这样被嫁了？还是一个连一句话都聊不到一起的人？如果说上一次分手是因为两个相爱的人最终太过自我，谁也不愿妥协选择一起去对方的城市而作出的理性判断，那么，这次呢？我是最悲催的局外人，过程与我无关，命运的结局却由他人早己替我写好，不容商量那种。曾经追求的自我此时显得多么讽刺。

    诚然，在我印象里，从小就听说了很多有关这种规矩的，据说，每个家庭最害怕最忌讳的最恐怖的事情莫过于娶不到亲又至于无法延续家族的香火。为了"解决"这种祸事，人们绞尽脑汁可谓疯狂，很多只求结果不管过程的。有直系表亲结婚的，有从大山买媳妇的，有出于无奈娶寡妇的，也有像我这样被大义灭亲而换亲的…至于那些没有女儿的家庭那就只好将祖祖辈辈的全部家当做为彩礼呈上了，而如若是一家只有若干个儿子却没有多少家当的真就是雪上加霜了。因为普遍，这些显得似乎很合情合理，因为这些意义重大，人们争先恐后地关注最后是否顺利娶亲了…

      一个月后也就在哥哥娶亲那天，我趁着人多出逃了，我必须逃，越快越好，从我知道这整个计划开始我第一次为我当初的自我感到后悔了。如果连爱都扛不过一点骄傲的消磨，那么人间还有我的出路吗？想到这里我仿佛如梦初醒，不由地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一直欠缺的也是这口气，它的名字叫勇气，不是吗？

      当我跌跌撞撞好不容易辗转了两天一夜找到了前男友的家，应声而出来迎接我的是一个少妇，没错，是他的妻子，他们一个月前刚刚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