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子成说

       PART.1

       离国元年秋,天下时局渐定。

       武帝萧暮大赦天下,四国来贺,莫不臣服。

       月圆之夜,凤璃宫内,华灯初上。

小邓子为了叫这位沐皇后赴宴已经跑了三趟了。第一次,去叫的时候说不在凤璃宫,宫里的丫鬟也是一问三不知,好在皇上也没说急,便托了丫鬟说回来就让主子收拾收拾再去赴宴。等了半个时辰,看宴上皇上老是盯着自己却不问,小邓子便只好又去催了一遍。谁知那位主子却不急不躁的喂鱼,浇花,沐浴。直到淡淡的说了句,备辇吧。

  到席上的时候已是酒过一轮,唯以进殿的时候,刚想从侧面悄悄溜过去,一抬头就看到皇上的眼神就扫了过来,然后又移开视线和离他最近的一个番国的王子低低的交谈起来。众臣哪能装作没看到,纷纷起身行礼直呼娘娘金安,吓得她愣了一下,慌慌张张的提着裙摆走上铺满羊毛和花朵的地毯。然后走到萧暮旁边,看看没有自己的座位,他又盯着自己,想着总不能堂堂一国之母在宴会上和侍女站着吧,只好小声催促他,往里面挪挪,我在这挤挤。他愣了一下,还是给她让了一点空位。唯以不自在的坐好,就看见旁边的奴才们抬上一把椅子过来,看这位皇后已经有了座,就傻站在一旁,直到皇上摆摆手才默默的撤下了。唯以窘了,萧暮把手搭在她的肩上,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不准备让底下的人都起来吗?唯以抬头看向下面的大臣,妈呀还在俯首作揖呢。

  “呃,大家,都免礼吧”唯以感觉要被自己蠢死了。心里默默喊了句,不要恨我呀,刚刚只是忘记了,我还是很善良的。萧暮看着身边的女人一边嘟嘴唉声叹气,一边手在桌下揪扯着衣服上的流苏。他其实很想告诉他,那个流苏是我衣服上的。想想还是算了放过她。不过回头要赏赏那些抬座的奴才了,终于让他们的距离近了一些。

  晚宴结束后,沐唯以早早的回到凤璃宫休息,刚躺下就听到门口的宫娥说皇上要来这。吓得丫鬟赶紧把她从被窝拽起来去门口迎接。唯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想他都不累的吗,这一天应付那些番邦贵族,讨论国事,她可做不来这么多表面文章。扭捏被拉着跪在门口,唯以就不淡定了。心里咒骂着萧暮混蛋,为什么不让我睡个好觉。

  “你不等我就自己睡了?”萧暮进门时看见被子还没来得急收拾,唯以又穿着亵衣迷迷糊糊的跪在地上揉眼睛。在晚宴结束的时候他明明告诉过她等着自己过去。可是看到她困得样子还跪着又不忍心责怪她。抱她起来放到床上后,头也不回的让伺候的人都下去。给她盖好被子,自己摸索着把衣服脱好后又钻了进去。搂着唯以就这么睡了。当然半夜还要负责掖被角,随时被梦中的小手打醒的危险。

  第二天唯以醒来的时候萧暮已经走了,身边的位置有些凉。她又赖了一会床,才喊来丫鬟更衣。外面的天已经很亮了,睡了很久,脑袋有点昏昏沉沉的,也没什么精神。颖儿说已经巳时了,皇后还不起床,今儿早上皇上走的时候还说多让您出去走走呢,每天呆在这凤璃宫里还不闷坏了。颖儿打从唯以及鬓时就在跟前伺候着了,唯以也当她是玩大的姐妹。平常里虽是打闹玩耍无话不谈,但人前规矩还是要守的。洗漱完毕后,想来也是无趣,颖儿又在耳旁一直嘟囔着御花园的紫堇开的艳好,禁不住唠叨,唯以便也去凑凑热闹。

  在这深宫之中,她的命运除了恪守宫规,服侍君王,再无其他了。虽然偶尔对过往有些回忆,如今这两年时光的消磨,也所剩无几。她认命了,愿意这一生都常伴君王左右,谁让他当年下了狠手呢。身边的每一个都在见证他对自己的好。

  有此良人,此生无憾。有此良人,此生无憾。

  沐唯以看着那初放的紫堇,想着很多年前那位疼爱自己的姜哥哥怎么就不在了呢。那一年,他用好听的声音念着诗经中的卷耳篇,说唯以你一定要记住你的名字出自这里。他也会在她不开心的时候带她偷跑出府去市集买糖葫芦,他说唯以,以后嫁去我家好不好,我一定会好好待你。他说,萧暮你别为难她,我愿意赴死。

  他说,维以不永伤。好好的当年,只是不复存在。

  唯以看着这片紫堇花,心忽然疼了起来。果然对于过往,即使拼命的想忘,还是太难了吧。刚想唤颖儿回去,便听到小邓子的声音:皇上,前面莫不是沐皇后在赏花?唯以一抬头,就看到萧暮那深邃的视线。其实距离有些远,装作没看到还是说得过去的。刚想抬脚走人,他便差了奴才过来,说要前去和番邦大臣们问候下。唯以心里直骂小邓子多管闲事,却也磨蹭着过去了。

  “爱妃今日怎么有空来这御花园?”萧暮自然的揽着她,故作无意的问她。唯以心里腹诽不是你让下人让我多出来走走么,今天难道我不该来?

  “听说御花园的紫堇开的很好,怕过些日子再来就无缘欣赏了,没想到居然遇到皇上,真是缘分。”唯以偏头过来,深情对望。做戏,她也很拿手。

  萧暮低头看着这个女孩,忽然觉得这些年他们好像错过了很多。等待,一直都不是他的原则,可是对于唯以,除了等,他无可奈何。当初篡位弑兄的时候,他不会手软。帝王的手,都是肮脏的,即使史书如何辩白,即使在位时如何励精图治,罪恶杀伐仍旧是历代皇帝的标签。

  他在紫堇花中遇到她,唯心一动,便要得到她。萧暮不懂同情和慈悲,他可以利用手中权势翻云覆雨的玩弄朝中局势,从遇见到得到,仅仅经过一个月,他们便在一起了。可是他也好久没有看到唯以明媚的微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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