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少时曾随生产队里的妇女采摘棉花。
深秋时节,天气寒冷,妇女们已有披棉衣者。
是秋,余新缝- -件蓝华达呢褂子,穿在身上,自觉添了二分人才。因棉花柴磨损衣服甚重,余即将褂子藏在麻袋中。赤膊拾花,身上被花萼划得伤痕累累。
一日,冷风飕飕,阴云密布,时有雪花飘落,气温降到零度。妇女们都穿上了棉.衣。
一常姓大嫂激我:“青年, 今天还光膀子吗?”
我说:“ 光啊!”
于是我冒着寒冷脱下褂子,塞进麻袋,放在地头,然后将白布包袱,上挂脖子下系腰,赶紧拾花,塞进包袱,棉花冰冷,凉着肚皮,风吹到背上,如被刀割。
——莫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