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禅是一枝花,也有人说禅是一缕尘。有人凌空竖一指,说“这个是!”有人望断西江月。说禅啊,是青天一鹤排空去,是烟云缥缈里,天地一沙鸥。
是耶?非也?“乱入池中看不见,闻声始觉有人来”。
在下以为,禅是“不可说”,说出来的都不是。禅,无门为法门。禅师说,学禅就好比是“狗舔热油铛。”(铛,就是炒菜的锅哎!)贪吃的狗,看着滚烫的油锅,伸着舌头,淌着口水。舔吧,烫死了,无从下嘴。走开吧,油光光,香喷喷,实在舍不得。哈哈,禅师的自嘲,其实,也何尝不是学禅的真实写照呢!“半夜起来贼咬狗,捡个狗来打石头。平生不说颠倒话,阳沟踏在脚里头”。只有这一偈唱,似乎透露了一点禅意消息。
学禅,要有好的种性。阁下是不是这块料?也就是师傅嘴里常说的,是不是一个法器?有没有脱俗的根骨。“此身未有神仙骨,纵遇真仙莫浪求。”
修成了好的根骨,还要有好的机缘。“得其时,素愿而行。不得其时,水边林下去!”很喜欢禅师常说的这句话。其实学禅是这样。生活和工作,也是如此。红尘滚滚,水边林下,早都已经注定了。人啊,不可以和命争。
佛也是讲命的。他做储君(太子),又成了佛陀。他老人家就是命好,是命里注定的。人家算命批“八字”,我看佛陀他老人家,算命要批十字。命太好了!哈哈,开个玩笑。
上面说到“机缘”,反应在禅师悟道上,最是贴切,也最是触目惊心。根骨不同,禀赋不同,命运不同,让禅师于破参悟禅时,呈现了千奇百怪、石破天惊的奇异画面。真是“数丛沙草群鸥散,万顷江田一鹭飞。”
释迦拈花,老徒弟迦叶就微笑了。同样轻松的,是唐朝那个洞山悟本禅师,“过水睹影,大悟前旨”。趟水过一溪流,正脱鞋子,头一低,太阳把身影映在水波里。见此情景,他豁然开朗,开悟了。还有五台山上的那一位,叫智通的小和尚。晚上大家都在鼾睡,他突然醒来。大叫“我悟了,大悟也!”就在睡梦中,竟然开悟了。最奇怪的要算楼子和尚。闲来无事,他围着烟花歌楼闲逛。许是路走多了,鞋带松开了。于是,蹲身系鞋带。正此时,歌楼上飘来柔美的小曲,“你既无心我便休。”猛一楞神,接着裂天裂地的哈哈大笑,笑声里,楼子和尚开悟了。
怎么样?就象春风冉冉飘,花落水流红,清水泛涟漪一样,轻松松,乐悠悠,上面几位就开悟了,大悟了。然,禅悟竟如此惬意吗?谬矣,非也!“一树春风有两般,南枝温暖北枝寒”。
当年虚云老和尚,在高旻寺打禅七,侍僧提壶为其续茶。老和尚参话头,“死向何处去”,参到忘我。他手把茶杯,没有正眼看侍僧。侍僧怪他傲慢,把壶嘴略一歪斜,半壶滚开的水,全部浇在虚云的手上。
哎哟!啪!虚云疼的大叫一声,茶杯落地,粉碎。顿然间,捧着肿破的手,虚云大悟了。“烫着手,打碎杯,家破人亡语难开。”
比虚云惨的是慈明座下的那个小沙弥。师傅接引人,总是虚空中伸出一个指头。"佛啊,就是这个!"时间久了,小沙弥看多了,很不以为然。这天师傅出外办事,山门外来了一个参访的和尚。
“师傅出门了,有问题你问我,我可以接引你。”小沙弥说。
“太好了。”来访的和尚大喜。“请问小师傅,什么是禅啊?”
小沙弥端着架势,学着师傅的样子。对天伸一手指,“禅,是这个!”啊!来参访的和尚真的开悟了。所谓“言下顿悟。”师傅回来,小沙弥得意的学给师傅听。
“是这样啊。”师傅转身到里屋,又背着手出来了。“你再说一遍。”
小沙弥举着手指说:“是这个!”说时迟,小沙弥正得意地比划着。那时快,老和尚从身后扬起一把的戒刀。“咔嚓,”小沙弥伸出的手指,应声落地。
“妈呀!疼煞了!”小沙弥一声哀嚎。声未绝,他开悟了。纳头给师傅行一大礼。然后,高兴的跳起来走路。入深山,住茅棚享清福去了。
哈哈,有趣吧!师傅斩了一手指,小沙弥居然开悟了。“此时肝胆俱破裂,一声江上侍郎来!”
高明的禅师都是奇葩,珍稀罕见。有杀人刀,也有活人剑。有时让你死,有时又超度你活。他们常说的一句话是,“要想人不死,除非死个人。”一部《指月录》上,被师傅折磨最惨的当属二祖神光。硬生生的砍下一支手臂,方才被达磨祖师接引。
想想当时的场景,煞是让人悚然。鲜血染红了皑皑白雪,神光捧着断臂,跪在师傅面前。
“弟子此心不安,祈师傅为我安心!”
“嘟!”达磨瞪眼喝斥道。“将心来,为汝安。”你把心拿来,我给你安。
“觅心了不可得。”神光若有所思,口中喃喃。
“为汝安心竞。”没有心,你安个什么心呀!神光楞神间,恍然大悟。
丢了一条手臂,神光开悟了。可算佛门中最悲催的一位。哈哈,问题又来了。悟了,他究竟悟到了什么?
我们前面说起的那个小和尚,在睡梦中开悟了。后来师傅问他,“你说大悟了,你究竟悟到了什么?”小和尚眨眨眼睛,微微一个坏笑。“师傅啊,我悟到师姑是女人做的。”
“如是,如是!”师傅高兴的点头,为他印证。
“啊,……?”一旁的师兄弟听傻了。师姑是女人做的,谁不晓得啊!我还知道,和尚是男人做的呢。怎么我们都没悟呢?
还有一个更妙的。开悟后告诉师傅。“和尚的鼻子是向下的。”哈哈,好玩有趣吧!
看看看,古岸何人把钓竿?
云冉冉,路漫漫,明月芦花君自看。
想起黄山谷“吃瘪”一事。一个禅师问他,“老僧死,学士死,烧做两堆灰,我们如何相见啊!”完了,才高的黄山谷,被问的张口结舌。诸位,百年后都是一堆又一堆的灰,我们如何见呢?!
哈哈,要见吗?
浮云世事一身轻,成佛登仙亦外行。
纸上谈兵原梦语,不然何计遣今生。
诗曰:
一心清后一心净,万法空时万法通。
慢道寸丝都不挂,寸丝不挂妙无穷。
是啊,人死烧成灰了,可以见吗?如何见呢? 诸位以为如何呢?我告诉你,不仅能见,而且想何时见,就何时见。烧成的灰,可以见;见,更可以见。我们的身体,一百多斤重,叫色壳子。有它时,山河大地,落花流水,冤亲债主,看到了。没它呢?天不遮,地不埋,照天照地,看的更清爽呢!在下不打诳语。但是,你信的过吗?
佛门有一句话,“十世古今,始终不离于当念;无边刹境,自他不隔于毫端。”参透了这句话,漫说死后见朋友,就是见佛陀,见玉皇大帝,乃至见你曾经踩死的那只小蚂蚁,又何难之有呢?
“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问题是你信不过,参不透,只好做游魂野鬼,飘飘然东西南北矣。
人有肉眼,登高远眺,望断南飞雁,见不出十里去。但人死了,烧成灰,神通就大了。山河大地,千里万里,尽收鬼眼中。
成了道,修成了佛,就更妙了。《金刚经》上说,佛有五神通。有肉眼,天眼,法眼,慧眼,还有佛眼。修道,要有功夫。但更关键是智慧成就。庙子里面的菩萨,眉心顶门上,有一只眼睛。那是表法的。象征智慧成就。佛讲见道的人,观生命,观苍穹,观过往几千几万载,观未来无穷无尽处(佛门叫观阎浮提),就如掌中观庵摩罗果(橄榄核)一样,清清楚楚。
见人见鬼,要紧处是见道。《幽窗闲语》记载了王阳明的一些事迹,似可佐证之。先生是儒家。但也学禅修道,静坐功夫相当了得。他出将入相,每于静坐中,对时局的发展,预见的明明白白。特别是统兵打仗,静坐中,几十里外的马嘶鸟鸣,他都一览无余。常常抢占先机,大败敌兵。最惨的是,对手都败的莫名其妙。
朋友要来看王阳明,他十几天前就看见了。到了日子,先生就早早出门,在几公里外准备好酒水,恭候了。
朋友惊讶的说:“你老兄怎么会在这里?”他呵呵一乐。“是啊,我是来接你的哎!”
朋友奇怪,呆呆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来呢?”他诡异地眨眨眼,说“我早就知道了。哈哈,……”
野史上还记述了王阳明另一件趣事。他老人家在江西做巡抚时,一日闲逛,进到一个寺庙。倚山而建的庙宇,花红水清,珑玲绮丽。王阳明欣欣然,赞不绝口。
突然,他脸色一沉,指着一间紧锁的房子,问主持和尚:“这个房间为何锁门?”
“噢!大人问这个呀!”老和尚陪着笑脸,上前一步。“多年前有一个老和尚修道,在这个屋子里闭关,后来圆寂,死在房间里。他曾经吩咐当家的师傅,不准开门,不准打扰他。”
“打开门,我要看看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不起大人!我们庙子两三代的祖师都吩咐过,此门不能打开。”和尚哀告。
“不行,打开!”王阳明越发感觉奇怪。随从的侍卫一声“威武!”就要上前来硬的。
和尚无奈,战战兢兢的找到钥匙,把门打开。王阳明上前一看。木塌上,一幅骷髅端坐着。前面的桌子上,有一张纸条。上书两行字,“五十年前王守仁,开门就是闭门人。”
王守仁,就是王阳明的名字。阳明是他的号。一看纸条,他傻了。哦!这个骷髅原来是我。前身在这里修道,涅槃前工夫很不错了。能预见自己转世再来时,会打开这个门。
诸位,你说妙不妙?这个王阳明,前世已经把来生看见了。还有,今天已经把十几天后,朋友的行踪也看见了。想想文章开头,老和尚把自己和黄山谷烧成了两堆灰,他们俩可以见吗?如何见呢?
有人说阳明先生是儒家,和你文章的“禅”,不搭调。哈哈,我说啊,你这是腐儒之见。修道也好,见道也罢,道者,是天下的公道。和尚得,道士得,儒生一样可得。小猫小狗,一切含灵之物,都可得道见道。这就是众生平等。
就生平事迹看,无论是事功,还是道业,阳明先生都自成一派。即使放在大禅师里,也称的起“小登科”了。
这正是:
心地灵明如水清,夕阳斜照透窗棂。
一声香板先天现,妙有真空不必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