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雪乱洛城
再一次见到她,是在她妈妈的葬礼上。
她妈妈是因为得了尿毒症,不堪折磨而跳楼死的,死亡的导火索是跟她丈夫之间的争吵。
论辈分,我该叫她一声姑姑。但是,论年龄,我应该叫她一声姐姐,因为她只比我大了三岁而已。
(我们D这个姓氏的人,都是按排到哪个字的辈分去称呼人,这个规矩,我到现在想起来还忍不住想笑。因为论辈分来的话,有个白发斑斑的老年人见了我得称呼姐姐。更搞笑的是我满爷爷单位的那个司机见了我要喊我姑姑,因为他也姓D。我有一次好奇去翻了翻关于我们这个姓氏的百度百科,得知我们这一个姓氏的先祖也许曾经是从古时候河南的樵郡迁过来的,我们的家族里曾经在某个朝代出过皇后,听起来好像蛮古老的样子。我只知道我们每一支D姓的群体,每过几十年要重新修一次族谱,只有这个还算带有古老的味道。)
她是陪伴我走过童年的众多人中的一个,我想了一下,还是叫她香姐姐吧,不能把她叫老了,毕竟她那么美。那时候湖南电视台每天都在热播《还珠格格》,里面有个美美的香妃娘娘。看到香妃娘娘的时候,我想起她那天穿着雪白的裙子站在阳光下冲秀姐姐笑得一脸灿烂的样子。我想,如果让她去《还珠格格》里面演香妃娘娘,一定也会有不输给香妃娘娘的那种美。正好,她的名字里面也有一个香字,她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是那时候还是小孩子的我,听过的名字里最好听的一个。
秀姐姐也是很漂亮的,但是小小的我就是觉得秀姐姐比不上香姐姐那么耀眼。长大之后,我才知道,香姐姐身上那种让她耀眼的东西叫做气质。我直到现在还很疑惑,为什么我从小时候开始就有强烈的识别美的能力。也许,是因为身边都是像香姐姐和秀姐姐那样好看的人;也许,是因为我比较色?
她们家是属于一大家子住一栋大房子那种家庭,那一天我跑去她家玩,她们家楼下没人,但是楼上门开着。我轻手轻脚地跑上她们家楼上,想吓一吓她们。不小心从窗帘缝里瞥到房子里,她脱了裤子,她的奶奶在给她检查什么。大概是因为我在窗帘外面挡住了光,让她发现了我。她穿起裤子,惊叫:“谁?”
我一下子被她突然出声吓到了,傻傻地应到:“我!”
她问我:“你看到什么没有?”
我老实回答:“什么也没看到。”
她舒了一口气:“没看到就好,不要告诉别人听到没?”她说后面这句的时候,表情很严肃,这让我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于是我认真地点点头。她那么漂亮,她说什么话我都会听,即使那个时候,我是个好奇心爆棚的孩子。我那时候刚从外婆家回来读书,我在外婆家那边总是跟男孩子玩,身上有很浓重的男孩子的习性。外婆家那边跟我同龄的,我又认识的,只有男孩子,于是我的玩伴也只有男孩子。
我从外婆家回来读书那会儿,只喜欢玩男孩子的游戏,在很多方面都有着男孩子的心性。我对香姐姐的喜欢,应该大部分是出于那种男孩子对漂亮姐姐的那种喜欢,倾慕和若即若离的畏。生怕做了什么让她不开心的事情,让她离我远远的,再也不理我。
那天下午的事,我没跟任何人说过,我答应过她的,我做到了。时间过得那么快,快得让我都要忘记那天下午的事情了,只隐隐记得有过那么一天。
后来我长大了,长成了一个有着满满女孩心性的孩子,但是我还是记得香姐姐那个时候有多美。我很羡慕她,想要拥有那种让人羡慕的美,但是我并不好看,也不想成为她。
再后来,我听到一些大人八卦似的闲聊。她们说,难怪香妹子到十几岁还没来月经,是因为没有生养。我觉得我听到我脑子里有“啪”的一声,好像是某根弦断掉了,流出来的全是悲伤的颤音。她那么美的人,怎么会这样?那天下午的事情,有了答案。
在香姐姐妈妈的葬礼上看到她的时候,她眼睛里再没有小时候我看到的那种流光溢彩的灵气,我只觉得她现在的眸子里是灰扑扑的。我听说,她曾经嫁过一个老公,因为不能生孩子,离婚了。现在,她嫁的这个男人,结过婚,前妻死了。她嫁给他,成了两个上小学的孩子的继母。我看过那个男人,他丝毫也配不上她。香姐姐带着孩子从我家门前经过,过来跟我爷爷那个老人家寒暄,眼里的微笑也是寒暄式的。不,她对每个人的笑都是寒暄式的。
可是,这里是她童年生活过的地方啊!我们是她童年时候认识的那些人啊!即使我们都已经长大了,变了,可是我爷爷这个老人家他没变啊!你跟他寒暄的时候,有没有想起我们小时候,跟我爷爷相关的那些快乐的回忆呢?香姐姐?我们跟那些嘲笑你,让你的生活蒙灰的人是不一样的啊!我们是一起陪你走过童年的人啊!
你被生活折磨得这么难过吗?连真诚的、水灵灵的微笑都没有了吗?
我有没有告诉你,童年的时候,我曾经暗恋过你?
我喜欢你,却无法为你做点什么,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只希望,你要过得好!
来自——暗恋过香姐姐的邻家小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