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碎

「已完结,——关于为什么后宫中嫔妃们一定要争宠?」

“啊啊啊——”宫中的纯妃正在产子,我与皇上在外面的房间中等着,不一会儿又有几个位分高的妃子来看,皇上嫌她们吵就连我一起赶出去了。

过了将近有大半夜,我作为一个有素质的人硬是憋住了十几个哈欠为中嫔妃作了表率,就在我想再待下去会不会有人挺不住直接睡过去的时候,里面已经乱作一团了,纯妃——生了个死胎。

我看着皇上铁着脸从屋里面走出来,我们都急急忙忙跪下去,人家连看都没看就走了。

我的贴身大宫女迎娣是个话唠,今晚谁都没敢坐轿子,我的浣良殿离纯妃的来仪殿非常远,迎娣看了看后面的几个小宫女小太监凑过来悄悄说:“奴婢看皇上脸色不太好呢,登基第一胎是个死胎,我看纯妃这次要彻底失宠了。”

“你再乱说让人听见小心割了你的舌头。”我堵了她一句,心里实在不舒服,我刚刚去偷看了一眼,那个孩子全身发紫,着实把我和迎娣吓了一跳。迎娣要是知道那孩子是我害死的肯定今晚睡不着觉了。

其实我也没想害那孩子,都是皇上的意思,说纯妃母族是他父皇的母后的母族,生了孩子那还了得,肯定逼着他把孩子立为太子,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说的我头都要炸了,总结就是以后肯定很麻烦,嗯,我最讨厌麻烦,既然很麻烦那就除掉好了。

我也就有时候想起来给她下点毒,没想到生下来那么可怖,想起来我都有点犯恶心。

现在皇帝肯定在哪偷着乐呢,这可是个混蛋。

我是个孤儿,十四岁扮男装充军,打仗打的厉害被皇帝一眼看中留在身边,之后帮皇帝收了南蛮的兵权,成了赫赫有名的衍西将军。后来老皇帝归西了,他就回去继位了。

入宫实在不是我的意思,我本来想不管去哪里做个威武的女将军,以后妻妾成群,啊呸,养几个男宠混一辈子也就得了。皇帝说要我继续跟着他,我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么个跟法。

皇帝还算有点良心,让我以呜啦啦氏的身份进来,据说也是一个领兵的将领,条件是让人家的女儿也入宫,他们家会全权处理多了个女儿这回事。

好不容易回到自己寝殿,我终于可以不顾形象地拥抱我的大床了。

第二天迎娣就跟我说兴仁宫的宁贵人又勾搭上皇上了,听说两人还在御花园里手牵手呢!我捏着手里的杏仁酥真想一把堵住她的嘴,我最烦有人一天到晚嘚嘚的说。

宁贵人?好像是我多出来的亲妹妹,住在后宫的东北角上,与我隔的最远。

她觉出来自己不受待见了委屈巴巴地往外走。“等等——”,我把嘴里的半块杏仁酥咽下去,她转过身又兴奋起来觉得自家主子终于干点正事了,“再给我拿一盘杏仁酥来。”她又一脸失望地走了。

迎娣最近看我很不顺眼,马上六月了,皇上该带着妃子们去行宫避暑,到时候可是一个争宠的好机会,而我现在一天吃八斤胖了不少,一点也不积极。

皇上来了兴致大中午的刚吃完饭过来下棋,迎娣给我俩泡着茶,一下午就这么过去了,难得皇上刚死了孩子还有心思下棋,我又输了一局,心里恨恨地想。到了晚上吃完饭才走,又去了宁贵人宫里,不对,现在应该叫宁妃。

听说那位宁贵人前不久升了位分,不到半月又升了一次,成了四妃之一。整天得意地到处瞎逛,也不怕这么热的天晒成芝麻。宫里没有皇后,我怕热也懒得去招惹她。

我吩咐底下做了一碗冰洛沙,还没端上来好巧不巧皇上来了,一看见我就大呼朕的爱妃怎么气色这么差,非要拉着太医给我检查,这一检查不要紧,我竟然怀孕了。气的我差点没吐出口血来,我与皇帝既无夫妻之虚也无夫妻之实,这孩子难不成是他捏出来的?

不到中午赏赐就下来了,封我为妃,赐号淑。我一下午见了纯妃宁妃贤妃萧才人应嫔还有大大小小我没记住的,啧啧啧,纯妃看我那个眼神哎,恨不得把孩子挖出来放在她肚子里。端坐了一下午我连晚饭都没吃好,果然如我所料的——皇帝晚上来了。

房间里点着凤蜡,一时间只有我们两个人有点尴尬。“咳,那个,这次去行宫你找个机会把纯妃干掉吧,罪名就定下残害皇家子嗣。”还是皇帝先开的口,轻描淡写的像说今天天气真好。

“行,你把人安排好了就行。”我其实想问问为什么他老是照着一个人坑,看他低着头估计不想说,就自己上床睡了,床很大,一人一半谁也挨不着谁。

这几天萧才人老是跑过来找我,我本来很痛恶这种没事乱串门的行为,不过她外祖母是前朝长公主,前些天来看她的时候带了些冰柿子糕,她特意给我送了一屉。那口感,真是,又甜又凉又糯。我也就原谅她打扰我睡眠的事了。

萧才人正随了她的封号,长的小家碧玉的,精致的跟个娃娃似的,性子也跟冰柿子糕一样甜甜糯糯,搞的每次跟她在一起就跟哄孩子似的。

“淑妃姐姐,皇上在御花园旁边种的紫竹长的可好看了,我昨天让人架了个秋千,你跟我去看看吧。”

我拿了个扇子挡着太阳,御花园不愧是皇家的东西,又大又好看,比自己宫里种的那两盆好多了。我摘了一朵牡丹,听见后面有人起了争执,我回头看,原来是刚晋升的宁妃。

宁妃见我打量她,嗤笑一声说:“这不是淑妃姐姐吗?怎么也有空来这里了?”

萧才人蹭到我旁边告状:“她抢了我的秋千!”

“皇上昨天教了我三个时辰的琴,我手都练酸了,这不刚走了两步就累了。坐坐你这秋千怎么了,我位分比你高,你理应让着我才是。”

我听着她说话实在恶心,教你琴?老子的武功骑术剑术兵法还都是皇帝教的呢。我无心与她争这个,却瞧见萧才人眼泪汪汪委屈地看着我,我一屁股就坐在了秋千上,一脸你能拿我怎么样的脸色。

看着宁妃被气走,我又站起来把秋千还给了萧才人,萧才人巴巴地说我晚上再给你送一屉冰柿子糕,于是我的心情瞬间就美好了。

冰柿子糕吃完的时候皇帝也颁下了去行宫的旨意,迎娣替我大大小小收拾着要穿的衣服什么的,我突然想起来前段时间西凉进贡了一批上好的绸缎,可惜全赏给失子的纯妃了,那布料看着就舒服,做成衣服必然是极好的。

行宫的景色很好,皇帝找人挖了个大池塘种了好些荷花,现如今那些荷花都开了,可荷花本该是一支独秀,一大团拥簇那是牡丹的福气。

我瞧见纯妃和宁妃婷婷地走过来,有说有笑的,可惜萧才人位分太低留在了宫中,若是她来了此刻一定拉着我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吧。纯妃果然穿了那一身绸缎衣服,也不怕热死。

中午的午宴安排在主殿里,我们依次坐在下面,看着中间的舞女跳舞。还有三王爷祁镇和七王爷祁桓。我拿着杯里的白水,一脸愤恨地看着迎娣,好不容易能沾点酒,这家伙竟然给我换成水了!

看着纯妃走了出去我也叫着迎娣跟了过去。纯妃站在小桥上,此时的面容竟有些憔悴。我走了上去。

“妹妹在看什么呢?”

纯妃狐疑地看了我两眼,往后退了一步,我冲上前去抱着她就跳到了池塘里。没错,我向来崇尚这种简单粗暴的解决方式。眼看着那一身绸缎沾了水又沾了泥,我叹了口气,任由着下来救人的侍卫拖着我上岸。

接下来就是皇帝的独角戏了,我躺在床上大概泡了冷水也有些病态,一大堆人在下面哀嚎。朝堂上参纯妃父亲的本子摞了一人高什么拥兵自重狂妄无为甚至他家邻居的小舅子的弟弟强抢了个民女也被翻了出来。龙颜震怒,废了她父亲的官位一家人罚去岭南了。

纯妃还在外面跪着,残害子嗣是一等一的死罪,我忽然想起来那一身绸缎衣服,眼泪竟然流了一脸。

我被安排回了宫,一直在宫中待着,有来拜访的我也找理由回绝了。宫里都说淑妃娘娘失了爱子痛苦到每天闭门不出。

迎娣最近看我的眼神很奇怪,不过让人高兴的是这孩子终于良心发现不禁止我吃肉了,我嚼着一大盘猪耳朵看我养的鸟打架的时候,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娘娘别太为小皇子伤心了,虽然奴婢知道您是为了扳倒纯妃才舍了小皇子,可是您也要注意身子啊,孩子肯定还会有的。”

这傻孩子莫不是嫌我这几天吃的太多了?我用手摸了摸她的头说:“你再给我端一盆猪耳朵来。”她又抽了抽,我心里直叹气,跟女人呆的多了心都变软了。

可惜清净日子没过多久皇帝就回宫了,此后便是日日来日日来,他来的多了,萧才人也跟着凑热闹,听说贤妃和安嫔最近关系非常不错,一回宫安嫔就求着皇帝搬到了贤妃的倚梅阁,这几天两人也老是过来,把我烦的不行。

皇上新得了匹小马驹儿,性子很火爆,为了报答我替他这些天受的苦,把我带到训马场玩了玩。那马浑身红棕色,我试着骑了骑差点把我摔了下去,又跑了好久这马才接受了我。

我好久没骑马了,这一次好不容易出来想跑个痛快,没想到绕到林子里甩开皇帝后马突然发起狂来,我从怀中掏出一把刀来扎进了马脖子里,血喷了我一脸。我拽着它转弯跳上了转角处的树,然后看着马一头撞在另一棵树上。

皇上找着我的时候据说我带着满身的血跟个猴子似的挂在树上,非常丢人。

晚上我和皇帝准备睡觉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了了。“你能不能少来几次,贤妃她们看着我都快流出哈喇子了。这后宫多少人想害我你不知道吗?”

皇帝笑了笑坐在床边上“到你这来你还不乐意了。”

“你一来准没好事。”说完以后就看见皇帝脸色一变。我心想不好,不会真被我说中了吧,我恨不得打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那匹马是贤妃找人订了个钉子进马掌里。”他顿了顿又说,“安嫔和贤妃最近很是不错啊。”

“你这都知道?”我实在是不能理解他说句话都要顿一顿这个行为,在骂了一句女人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之后就忘了前半句话。大概是我吃惊的样子丑到他了,他竟然伸手捏了一把我的脸。

“你去给她们下点药,成她二人的欢好,最好让我当众抓到她们行淫秽之事。”

当下就又把我惊了一惊,皇帝狠起来竟然自己给自己带绿帽子。他看着我,又摸了摸我的头,自己上床睡觉了,留下我依然一脸震惊。这狗皇帝干的越来越不是人事儿了。

这天晚上我就做了噩梦,怕是最近恶事做多了,我梦见我遇见皇帝不久后他教我射箭,温柔的皮肤的触感,阳光在后面照的我的背暖融融的,忽然,他将箭插进了我的胸口。

镜头被拉的很长以至于痛感明显,大量的血染的我全身都是就像在血缸里捞出来的一样。他把箭拔出来,又插了进去。

我被吓得坐了起来,皇帝在旁边一脸关心地问“怎么了,做噩梦了?”我看他这张脸实在受不了就摆摆手背对着他又躺下了,却还心有余悸,迟迟睡不着,过了一会儿他从后面抱住了我,我没敢动。

我想起来皇帝说他母妃偏宠他弟弟,当年皇帝继位时造反篡位后来被他重兵围城,沦落为阶下囚,从此天下都传闻刚继位的小皇帝兵权在手,冷酷无情。想起来他一个大男人喝醉了哭着问她一母同胞凭什么他自小就无人庇护,凭什么?

那时我下定决心入宫替他做事,只论君臣不为夫妻,我本磊落,杀人办事正大光明,如今阴晦满身功力无处施展,只是为了庇护二字。

我在心里狠狠恶心了自己一把,装什么深情?他那年虎口救我,大不了还他一命罢了。

第二天我精神非常不好,脸上扑了许多粉才提着礼物出了门,去了贤妃的宫殿。贤妃爱菊,皇上差人每个月都从南方送开好的菊花来。我心里啧啧啧了好久,心想这男人的宠爱果然能迷惑心智。

她们二人正坐在一起话家常,见我来了都迎出来。

“我病时多谢两位妹妹与我解闷儿,我如今好了,特地来答谢。”她们赶紧把我招呼了进去,桌子上还摆着磕完了的瓜子皮儿。

我只是为了来看看她们宫殿的布局,胡扯了几句就走了。

晚上特意没吃东西,换上黑衣支开迎娣,到了白天来过的贤妃主殿,把第三根熏香换成起欲香,大约明天中午,这根香就会被点上了。

当外面一团大乱的时候,我正在补觉。迎娣把我晃醒一脸激动地说:“听说贤妃和安嫔那个啥啥啥了,外面正热闹呢!”

说我非拉着我出去看,贤妃和安嫔脸上通红,衣衫不整地跪在底下,眼睛已经失了神。“怪不得安嫔要去贤妃那里住呢,竟然,竟然……”周围小声议论的不少。

皇帝已经召了安嫔和贤妃的父亲,两位老人满脸惶恐跪在地上,皇上沉默着,气压很低,非常低。到最后皇帝倒是没对着两个家族动刀,收了贤妃父亲的兵权,又敲打了身为文官的安嫔父亲。最后还是以赐死贤妃安嫔结的尾。

事情过去后我便大病了一场,说实在的,勒死真的不是个好死法,舌头和眼睛都凸了出来,就像河上飘着的死鱼。她们生前的荣耀和美貌,都随着一条白绫化作尘埃了。

皇上要南巡了,带着他最宠爱的妃子——我。

当我听见这句话时深觉皇帝的不堪,他自从行宫回来以后只去过别的妃子宫中两三次。愣是把我搞成了“宠妃”,我宫中的银子既要伺候皇上还要招待没事来串门子的,严重不够用。

我让迎娣给我准备了几身极为艳丽的衣服,又自己收拾了三件合身的夜行衣。迎娣十分开心我终于开窍了,满脸欢喜帮我上下打点。

皇帝的护卫军浩浩汤汤地出了宫门又出了城门,我自己坐在轿子里,临行前我让迎娣去找萧才人拿东西,托萧才人把她扣住了,此时大概不知道在哪儿哭呢。我撩开帘子回头看了一眼富贵堂皇的天子脚下,摸出了贴身放的短刃,这刀是有一次刺杀敌方将领时他抱着我滚下悬崖时放在我身上的,很久的一把刀,上面的花纹都被人摩挲到模糊了,一看就知道皇帝极为爱惜。

说是皇帝南巡,倒不如说是我南巡,三王与七王已经联手,背后蠢蠢欲动,皇帝借这次南巡引蛇出洞,自己早已经金蝉脱壳在京城里等着他们上钩了。

我们花了四天到的江南,虽已入秋,这里却像春天,除了坐轿子坐到我头晕想吐以外什么都好。皇帝把排场弄得非常大,结果第五日我就被刺杀了。

那时我正尝着当地特产松糕,早已经看透了的我已经换好了夜行衣,当那几个黑衣人冲进来看到我时还愣了一愣,这一愣不要紧,我的剑迎上去已经取了三个人的性命。

这件事告诉我们,做事一定要认真,老是出神一定会吃大亏。

来的人跟叠罗汉似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身边和我一起的人越来越少,我只好向后院狂奔,看见后门开着的时候我一度是欣喜的,然后后门处就多了十几个杀手。我都没刹住冲着人家就飞了过去。

我肩上中了一剑,到了江边跳进了江,水流很急,不断有礁石撞向我的身体,伤口已经被洗的发白。上一次经历这么凶险的场景还是安北一战,那时还有皇帝和我一起,我胡思乱想着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小砾石滩上,万幸的是没有骨折的地方,只有浑身撞得青青紫紫的瘀痕。我把绑在身上的短刃解下来,衣服还完好,在树林子里待了半天已经干了,脑袋浑浑噩噩。

我随意摘了几片树叶嚼在嘴里,不知道皇帝那边怎么样了,要是先被三王和七王的人找到可就危险了。所以,我必须要先找个有人的地方打探打探情况。

“咳咳,咳咳咳……”肩上的伤口又渗出血来,刚刚在冷水里泡了半天我都忘了剑伤一事。我轻轻摸了摸伤口,喘气声在加剧。后面有脚步声传来,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想……

身子感觉轻飘飘的,我是不是要死了,我是不是要死了,我是不是要死了?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是迎娣红着眼睛的样子。“我靠——”稍微动了动就浑身剧痛让我爆了一句粗口,又发现嗓子已经哑了。

皇帝应该是正坐在我的主殿上喝着我的观音茶,听见我的声音过来想安抚安抚我,看了半天实在没挑出用手拍拍哪里好又收回了手。

“我派去的侍卫从城郊的树林里捡到的你。你,你受苦了。”这个“捡”字用的简直不要太好。我看着迎娣又拿手抹了抹眼泪心想你跟我在这儿装什么呢,老子当年跟着你东跑西跑比这还重的伤也受过,为了在迎娣面前给他面子我也只是哼哼了两声。

迎娣一口一口给我喂着鸽子汤,跟我神神秘秘地说着最近发生的事,无非就是三王和七王造反了,呜啦啦族也参与其中,皇帝把三王和七王流放了,呜啦啦一氏被赐金放还了,哎呀娘娘你别担心没有连累到咱们,皇上说你护驾有功给你升了皇贵妃呢,你还不知道吧,小贱人宁贵人被打入冷宫了!

她越说越激动,我却奇怪皇帝没有杀了他的两个弟弟,是不是杀的人多了,有时候也会突然善心大发呢?

宫里人少了一半多,我躺在床上细细盘算着这宫中还有什么好算计的,算来算去只剩了个萧才人和我自己。那孩子被宫里人一个接一个的死吓到了,也开始整天窝在自己宫里不出来了。

我开始精神不好,老是在夜里醒来,索性晚上睡的就很晚。迎娣种的昙花开了,我和她商量着观赏一会儿就把昙花做做吃了,那晚迎娣把昙花拿到小厨房里忙活,东北上冒起浓烈的烟来。我没叫上迎娣,自己冲了出去,因为我忽然想起来那是萧才人的宫殿。

我到的时候该来的都来了,不该来的也来了,皇上还在他的殿中睡着,萧才人被扶着在一旁休息,头发都乱了被吓得不轻。我瞧见一个姑娘冲着我就扑了过来,我慌忙往后退了几步,她跪在了地上。

“娘娘,娘娘,本来今晚宫里走了水我不该添乱的,可是不说出来奴婢心里实在害怕。”那人楚楚可怜地开口,递上了一个扎着针的小人儿,上面是我和萧才人的小字儿。

萧才人看见那娃娃脸色一变,说话都变的断断续续:“这,这不是我的。”

“这是奴婢救火时从萧小主的寝宫里捡到的。”

我拿着娃娃把上面的针一根根拔下来,萧才人脸都白了,一直嘟囔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在看见这娃娃时就知道了这肯定是萧才人害我的“铁证”。我笑了笑,把娃娃放进了袖子里,俯下身子盯着那奴婢,然后直起身子“咔嚓”一声把她的手腕踩碎了,清了清嗓子:“我最近觉得不太舒服,特意让萧才人给我做的,这其实是一个,额,祈福娃娃。”

他们面面相觑,那个跪在下面的人更是不知是震惊还是疼地说不出话来。“好了,我要回去睡觉了,萧才人,你自己宫里的事,自己处理吧。”

我刚出来宫门就看见迎娣找了过来,心里直可惜这孩子又错失了一次长见识的机会。

那件事到最后还是被皇上知道了,随便寻了个由头把萧才人打发到尼姑庵里去了,我敢保证这绝对是处理的最随便的一个妃子了。小姑娘走之前来我这里哭我抱着她,说了保重。

此一别,大概后半生再也无法相见了。

皇上差人送了一壶酒来,说是晚上过来喝。宫中平常喝不到酒,只有宴会和皇上能喝,皇帝的这个行为让我很是满意。

大概他又遇见什么烦心事了吧,酒一杯一杯地喝,我一看快让他喝完了也抢着喝,结果就是两个人都醉了。我酒量比他好一些,托着他往床上走,刚把他放上床,他忽然勾着我的脖子死皮赖脸的让我陪他,说自己委屈,我连衣服都没换就被他带上了床。

他凑过来吻住了我,我们的嘴间都是酒香。我一下子醒了,推开他往床角上退,他看着我,向我伸出手来,就一直那么举着。我大胆地拉住他的手,重新吻上去。

屋里点着的蜡烛烧到后半夜就化了,只剩下一烛台的蜡泪。

那以后皇上就没来过我这儿,估计也是觉得尴尬,那次酒后乱性,我们都没有放在心上。

我是真没想到他能娶进来个皇后。

三个月后皇帝娶了礼部尚书的女儿当皇后,那天真是好看,光是烟花就放了三个时辰。皇帝牵着皇后的手走向高台,祭拜,我在底下看花了眼。

第二天皇后受底下妃子们觐见,其实除了我,只剩了一些位分极低的。皇后是个很好看的人,说话也很温柔,坐在上面还东瞅西瞅。不笑的时候又显得极端庄,我心里想不出再好的词夸她,这么好的女子,才配的上同样端正的皇帝。

我看的呆了,忘了礼数,直到迎娣拉我我才跪下去,心里叫了一声嫂嫂。皇帝在一旁低着头,我想他的眼里也肯定满是温柔吧,他为他的女孩铲除了后宫里所有可能的伤害,他现在肯定很开心。

不到半月,西凉起兵,朝中老将军身体不行了,前几年都在收权,新一茬也没培养起来,如今之计,竟然只有皇帝御驾亲征。

我心里激动,握着迎娣的手问:“我要走了,你可愿意跟着我?”迎娣不明白,我握着她的手又重了一些,“我要出宫,我只问你要不要跟着我。”

迎娣慌忙地点了点头,我撇下她去了御书房,皇帝一直没来,小公公来劝了几次我不肯走,到晚上才等到他,我给他跪下:“皇上,臣愿替您北征西凉,铲除异己。”

“不行!”皇上一甩袖子,我抬头惊愕地看着他。

“你知道我领兵的能力,当年比西凉艰险万倍的情况都能取胜,这次去也定能取胜。”当年我们相识于我的一场以少胜多的战役,我被人顶替功名要处死,他救下了我。

他不说话,我又说:“况且这宫里已经没有别的女人,你又何必……”你又何必继续困着我。我攥紧了拳,还是咽下了后半句。“你的两个弟弟还没死,这其中厉害你自己清楚。我先回去了。”我气的要死,说完就走了。

皇帝眼神很复杂,待我走后极虚弱地坐在了地上。

新帝登基后就消失不见的衍西将军又重新出来领兵,朝堂上下为之一振。同时,后宫里的淑皇贵妃娘娘染病去世,在这种关节,竟也没几个人在意。

当我站在朝堂上看着皇帝的时候,当我一身戎装骑马出城门的时候,当我又重新拿着剑在帐篷里排兵布阵的时候,我都有些不敢相信。像是从来没有去过京城,这三年做了一场大梦。又觉得自己还在宫里。半个月的噩梦都是一直在战场上和宫里徘徊。

这仗打了一年半的时间,大获全胜。衍西将军带着队伍回京领赏的时候,遇见一路劫匪,衍西将军为保护其中妇孺被杀。

死掉的是衍西将军,活了的是祁安。这是他当初给我起的名字,说你既然是我领回来的,就跟着我姓吧,又说希望我平平安安,福寿齐全。

皇上得知这个消息后在一个很平常的晚上给我做了个牌子,上面写的是我的名字——祁安。他抱着我的牌子哭了大半夜,我想他终究是欠我的,或许还有那么一丁点爱。

我先去尼姑庵接回了萧笑,军中这么多好男儿,待我好好挑挑,定能风风光光地把她嫁了。又去京中接回了迎娣,我在江南挑了几处宅子和商铺,她这么爱算计,做个老板是最好了。

这么多年,听着民间传皇帝得了个小皇子,过了几年又得了个小公主,听说他与皇后吵架了,听说他举办了个祭祀,听说皇后娘娘贤良淑德。

萧笑劝了我好久让我再嫁,我只是糊弄着,既然不缺钱花今天逛逛早市明天看看青楼,乐的自在。

迎娣果真是个做老板的料,把本翻了几番,给我在城郊买了一处大宅子。我头发开始变白,皮肤松弛,我在院子里支了张床,每天晒晒太阳,优哉游哉。直到坊间传来消息,天子驾崩,举国齐哀。

我把皇帝送我的那把短刃埋了起来,作了个坟,上面是块没有写字的墓碑。有抱着孩子的妇人问我:“这是你的什么人啊,你这么伤心?”

我依旧盯着墓碑,轻轻地开口:“这里啊,是我的夫君。”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世间情爱,最是不易。

终。

番外㈠

我爹是礼部尚书,我是我家最小的女儿。

我八岁的时候就认识了皇帝,那时老皇帝带着一众皇子狩猎,我缠着我娘带我去玩儿。正在席上吃着果子,不知谁的马受了惊,冲着我跑了过来,我哪见过这种仗势,吓得呆在那里连躲都不会躲了。

皇帝骑着马在那发疯的马踢翻我前把我捞起来,立刻有人射箭射死了马,他把我放下来还给我娘。等我换好衣服回来的时候,他正跪在台子下面,被一个贵妇模样的人教训,说他故意出风头,莽撞又不知好歹。

我心有不服,他若不来我岂不是死在这儿了,我想去争辩,娘却拉住了我的手。又大了几岁后我才知道,这就叫不得宠。

十三岁时他出关打仗,临行前偷偷见我给了我一块玉佩,他说他可能要去很长时间,若是实在等不得就算了。我看着他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很想笑出声来,于是摸了摸他的头说,放心啦,大不了我就当一个老姑娘呗。

我的祖母说千万不要进宫,宫里面男人和女人斗,女人和女人斗,没一个好下场的。我躺在她怀里有些惆怅地说,那我就一直待在您身边吧。

四年以后老皇帝驾崩,我的祖母也染病去世,他只顾得上见我一面,对我说了一句,等我三年,我定不负你。我要给祖母守孝更有了理由不嫁,纵然哥哥姐姐们都寻了好人家,父亲也奈何不了我。

三年间我听说了很多事,比如他的孩子没了,他的妃子给他戴了绿帽子了,比如他的孩子又没了。

直到一纸诏书,我成了他的皇后。

宫里可真大啊,忙着成亲,册封宝典,我快要被累死了,他看着我的眼神一直是温柔的,含着笑的,我忽然很想问他是不是对别的女孩子也是这样。

我在后宫见到的第一个妃子是淑贵妃,她在底下看的我愣了神,着实可爱,眉宇间有一股英气,说话也客客气气的,可是那天皇帝的心情一直不好。

我宫里的掌事姑姑是宫里的老人儿,经常给我说一些旧事,指着那边的宫殿说有个叫纯妃的女子孩子没了,后来又害了别人的孩子;指着另一边的宫殿说以前的贤妃和安嫔在宫里乱搞事情被杖杀了。

我问搞的什么事情罚的这么重呢?她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我实在无趣,去御花园转了转,皇帝真是有钱,花园里花开的这样大这样好看。里面还有一个秋千。

姑姑追上来说这秋千坐不得啊,晦气。这是从前的萧才人建的,后来扎小人诅咒淑贵妃娘娘被送出了宫。

诅咒淑贵妃啊,那可一定是个坏人,淑贵妃姐姐多么好啊。那些宫殿现在怎么都空了呢?连淑贵妃也不出来玩,我从那一面后再没见过她。我又问。

她又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了,她大概也奇怪为什么那些宫殿都空了呢。

前朝起了战事,皇帝几天都呆在御书房里处理事物,过了几天淑贵妃忽然病了,病的很急说会传染,谁也不让见,我急得在外面转圈,她没几天就死了。

那么一个美好的女孩子,说死就死了,我有些悲伤,又想起了祖母,人怎么就那么脆弱呢,在她的葬礼上我好好哭了一场。

仗打了一年半,最后大获全胜,京城传来捷讯,朝堂上下都十分高兴,像过年了一样。可惜的是回来的时候衍西将军被山匪杀了,大家都说他是个一等一的好男儿。

第二天夜里有个小公公来叫我,说皇帝在自己宫里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下午了,饭也不吃,叫我去劝一劝。

我打开了门,进去以后又把门关上,屋子里非常昏暗,皇帝抱着块木牌子半倒在小木几上,我走进一看却是满脸的泪痕,牌子刻着“祁安”两个字。他抱住我哭得发出声音来说:“她不要我了,她不要我了。”

我摸着他的头,从来没见过他如此失态。

他自那以后经常偷偷出宫去江南,有的时候也带我去,常常是去转一转就回来了,那里的水多,船路行的十分顺畅。

那次去的时候,我在街市上去追一个卖糖葫芦的,买到以后却不见他了,就一直顺着路找,最后看见他站在一处普通人家的宅子前面,往里面看着。

那一刻我觉得他的背影又孤独又落寞,充满了十三岁时临行前他给我玉佩时让我实在不行就嫁人的无措。

我很想从后面抱抱他。

番外㈡

我叫张悦,女为悦己者容的悦,我看着这个浑身湿透了的男子,有一点点嘲笑地说,谁让他这么大了掉到水里还能差点被淹死呢。

他咳嗽了两声,站起来行了个极标准的礼说:“虽然是姑娘把我推下水的,但还是要谢姑娘的救命之恩。我叫祁易。”

谁被人搞成这副模样还要行礼啊,真是个书呆子。我从府中溜出来吃饭遇见了个抢人家客间的男人,都是来吃饭自然谁先来谁有位置,我还排着队呢,没想到老板还真的把那间客房的客人赶了出来,我气不过就打了那个男人,这个书呆子来劝架,一个大男人这么弱我就把他推到了水中。

我拍着他的背为他顺气儿,看他红了脸我还以为是冻的,就把外衫脱下来给他盖上,没想到他脸更红了。

我回家的时候母亲萧笑把我打了一顿,还不如我在姨娘那里练一会儿功受的苦多。我姨娘自己住在城外,父亲出去带兵少有回来,我在姨娘那里厮混学会了好些男孩子的玩意儿。

“母亲莫急,我是去找我姨娘来着。”但凡我犯了错,说我姨娘一定会没事,我也奇怪,却百试不爽。

我一日一日长大着,却在十七岁那年被父亲带去了宫中作宴,据说是皇上的旨意,母亲当时就红了眼,和父亲商量了一堆理由试着不让我去,都因为太胡扯被否定了。我也奇怪,皇帝又不是吃人的老虎,用的着吗?

那日吃的什么我忘记了,皇帝看见我时愣了好久的神,我父亲跪在地上吓得不轻,直到皇后偷偷拉了一下他的衣袖才回过神来,之后也一直往我这里瞟,皇后给他使了好多眼色他都没看见。

最后的时候,皇帝把我大夸特夸,说既然这么好太子又早就中意你家女儿了,就和太子成亲当我的儿媳妇吧。说完人群中站起来一个人——祁易。他又冲我微微弯了一下腰。

回家以后母亲就和父亲吵了起来,父亲也一脸铁青。说实在的我对这门亲事也不是很满意,毕竟我那日推他入水了,万一他以后记起来了要报复我怎么办呢。

虽是这么说,亲是不能不成的,晚上红烛的摇晃中他掀开了我的盖头,我哭了出来因为想起来临走前母亲哭花了的妆了。他用袖子擦着我脸上的泪说:“你哭什么,我又没欺负你?”

“我母亲说你以后肯定会娶好多好多妃子的。”我抽抽噎噎地说。

“不会,我只娶你一个。父皇不也只有母后一个妻子吗。”父皇在娶亲的前一天特意把他叫回去嘱咐说,既然有了爱的女子就要对她好,可是也别再辜负其他女子了。再说了,他本来就没打算娶别人,他只要这一个娘子。

“那我以后就见不到我母亲了。”

“我以后经常带你回去还不行吗。”

“那……”“你还睡不睡觉了,悦悦!”

那好吧。

我回门时去姨娘府上看了看,她对着我笑的甚为满意,似乎我嫁的是世间最好的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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