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淀的故事【172】 枣木-花几子
海淀老头儿第284篇
枣林院前后两排大北房,一转眼呼噜呼噜就落成了,一水儿的“二破三”房子,意思是两个家庭住三间房,中间一间房隔开,一个家庭占一间半的房子。前院儿除了老邻居“小四子”家搬了回来,其余都是新搬来的邻居,转业和现役军人居多,门牌号码定为前官园25号。枣林后院儿也住满了新邻居,门牌号码我就不得而知了,因为他们的大门不走我我们这边,街门开在了大井胡同。从此,枣林前院剩了一半,后院没了,我再也进不去了。
不过我家旁边的小鸡场和一段廊道变成了我家一个独立的小院儿。剩下的这排老房子就与外院儿一起改叫前官园24号。曾经的两个大门楼拆掉了,各做了个简易的院门儿刷上了绿漆,前官园25号街门还是正对着胡同。
就这样海淀镇的四合院几乎一夜之间变成了大杂院,一下子多出了很多新院落,没有门牌儿地址可咋整啊?总不能像“草鞋”一样没号吧!况且说了,当时户口管理的那叫一个严,上个临时户口什么的怎么写门牌号码啊?太影响安定团结了,也不好管理。很快海淀镇重新划分了门牌号码,我家这个院子从此又改为“前官园七号”,现如今,户口在前官园7号,人却跑到五环外面玩去了。
来吧,说说枣木-花机子,枣林院的枣树被砍的一骨碌、一段儿的,我特别的不舍,就想留个念想,枣树骨碌太沉我也搬不动,只能一点一点的滚到我家房檐下。结果它在墙根一躺就是多年,遥想当年,这枣树在枣林院昂首挺胸屹立了数百年,看过了无数的风霜雪雨和世态炎凉。
我打小在枣林院摸爬滚打,也许受到这片土地的熏陶,也喜欢土木、机械什么的,虽然长到了八九岁儿,个子还是个嘎嘣豆儿,可内心冲动着想干点什么?一天下午,我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发呆,斜斜的夕阳映红了院子,映红了我,也包括躺在墙角的那骨碌枣树,我们无声的对视着,不知怎地,我脑袋里突然灵光一现,哈哈,何不用这一骨碌枣树做点什么?
说干就干,几步跑到墙根把枣树滚了出来,大家知道枣木特别的沉,外面长满了毛毛扎扎的老硬皮,这可怎么办啊?我一个刚上学的毛孩子儿,手里什么工具都没有,书包里,就有一把削铅笔的小立刀,比手指头长不了多少,要对付比我腰还粗的这骨碌枣树,好像起不了什么作用?
脑袋瓜儿一转悠,立马想到一个好办法,何不请出镇家之宝“菜刀”。二话不说进屋抄家伙,扭身直奔枣树骨碌,不由分说,叮铃当啷砍上了,开始还挺见效,树皮横飞,木头渣子乱溅,有些地方露出了黄黄的枣木,砍重的地方露出了枣木芯的深红色。到后来也许是遇到了疖子,也许是累了怎么也不见成果了,无奈把枣树骨碌推回了墙根,出门玩去了。
晚上,我吹着怎么也吹不响的口哨得意洋洋的刚一进家门,就感到事情不妙,家里的气氛十分紧张,我妈面沉似水,一定谁又捅娄子了?好家伙,还没弄明白怎么一回事儿呢,我妈冲我大喊大叫起来:“你拿菜刀干什么去了?菜刀都变成鲁班的锯条了,我可怎么切菜啊?”
我也心虚呀,干了坏事儿就别吱声了,偷偷的,呀么悄声的坐在枣树骨碌上吃饭,嘴里吃着,心里还埋怨呢,我妈也是,我不就把菜刀弄的豁牙漏齿了,就干了这点儿坏事也不至于今天的“菜团子”里放那么老的菜帮子啊?咬都咬不断。
尔后的日子,我再摆弄这枣树骨碌的时候,再也不敢拿菜刀了,因为我的牙意见太大!不过我还是有招儿,出门满世界找碎玻璃。大家知道碎玻璃的刃口很是锋利,用它咔哧木头特好使,虽然每次只能削掉一点点。如果刃口钝了,把玻璃摔两半,又有新的刃口了,一块碎玻璃循环下去能用很久,当然了这个枣树骨碌也被我咔哧了很多年。直到1976年,我的木匠手艺也拿的出手了,这期间我时常从旧货商店,廉价改搂一些锯条、斧子头、旧刨刃等,自己做锯弓子,安斧子把,甚至用枣木抠了一个红木刨子。
【旧货商店】
大家知道海淀西大街的“委托商店”是卖较高级一点的东西,像什么齐白石的虾了,自行车啦。而海淀还有“旧货商店”,这个旧货商店说白了就是收购来的废品,挑出来觉得能用的东西再来出售,当然了相对要便宜的多。旧货商店位置在洩水湖废品收购站的后身儿,进菜库胡同,右拐一条小胡同里,这是一条死胡同,旧货商店在最里头,大门朝西,这里面有旧工具、旧改锥、铁皮、铁管子、日本的大头鞋、黄呢子军大衣,还有指定是发不了报的发报机。有旧电器上的电阻、电容、三极管、中周和话匣子里的“灯儿”,电子管什么的。
我利用自制的錛、凿、锯、斧再加上碎玻璃,这时的玻璃茬儿当做最后抛光工序了,抠哧了好几年,终于咔哧出一个枣木-花几子【如图】
【枣木-花几子】
“花几子”,顾名思义就是承载、托举陪衬“鲜花”的架子。俗话说“一朵儿鲜花插牛粪上了”,其实这牛粪也担当了花几子的角色,冥冥之中我就选择制作一个“花机子”,看来打小就甘愿做一坨牛粪,哈哈哈。
还是说“枣木-花几子”吧,这花几子从上到下主体躯干部分都由这骨碌枣树抠雕而成,包括上面的圆柱儿【刻字部分】,依次花儿颈、圆饼儿、宝瓶儿、宝瓶底儿和六方须弥座。大家还可以看到,这个花几子基本去除了外面的黄色木质,而是由枣树的天然红木芯部分组成。
这个花几子自1976年落成到今日,又走过几十年的风风雨雨,开始站在屋内忙着替我们托举着碗筷和杂物,后来冷落到外面多年,孤零零的仰望星空,再后来索性被遗忘在房顶,风吹日晒的咧着干裂的小嘴,吹着口哨。海淀镇拆了,它又随我南征北战,2004年的时候我终于腾出点空闲与这花几子再续前缘,又找了一堆碎玻璃,拂去它那饱经风霜的征尘,刻意补上后面的修复日期。今天写这个小文时,刻意把制作日期照了一下,以飨看客。
日子还在一天天的过着,枣木-花几子依旧带着她那沧桑的笑容,静静站在我的家中,陪我慢慢变老。
2020年5月11日星期一 小留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