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篇是“童心与个性成就文学”,“个性”便是人无我有,人有我精,特立独行,把“自由之思想,独立之精神”奉为圭臬,追求个性化和个性之美。唯有有棱角,有锋芒,有显著区别于他人之个性才不至于湮没在文学的汪洋大海之中,从事文学的千军万马之中,才不至于平庸。做人可以没有个性,但文学作品一定要有。
“童心”的范畴余以为很广,乡愁其实既是童心的内涵又是童心的外延。少小离家老大回, 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 ,笑问客从何处来。叶落归根或衣锦还乡都是乡愁惹的“祸”,离开家乡几十年,到老了的时候,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便想回老家去看看,以了心愿。家乡时时刻刻装在心里,魂牵梦萦。青壮年为了更好的发展迫不得已离开,或者有远大的志向和抱负,家乡这个塘太小,需到汪洋大海去才能成为蛟龙,成为呼风唤雨,掀翻大海的真龙。囿于家乡,守着三尺灶台的“灶宝”终究发挥有限,如同麻雀飞不远的。唯有到广阔的天地去锻炼才能得到真正的成长,才能一飞冲天。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成不成功是另一回事,首先要志存高远,敢于挑战自我,敢于离开家乡,到陌生的领域,陌生的地方去奋斗。
离开家乡不舍,几十年天天“郁结”在心头,被浓浓的化不开的乡思重重包围,便要发泄,便要找突破口,否则不愁死了?最初是作诗,如李白“举头望明月 ,低头思故乡”,“浮云游子意 ,落日故人情。”王维的“独在异乡为异客 ,每逢佳节倍思亲”,“君自故乡来 ,应知故乡事。”李商隐的“君问归期未有期 ,巴山夜雨涨秋池。”王安石的“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杜甫的“风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王昌龄的“洛阳亲友如相问 ,一片冰心在玉壶”等等。
在这许多思乡之作中,岑参的这首《逢入京使》便是佼佼者。“故园东望路漫漫 ,双袖龙钟泪不干。马上相逢无纸笔 ,凭君传语报平安。”语言之朴实,情感之炽烈,读之无不动容。边塞诗作之所以令人感动,令人喜欢,爱不释手,一是边塞风情,一是思乡之情。“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欲将轻骑逐 ,大雪满弓刀”“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河远上白云间, 一片孤城万仞山”“北风卷地白草折, 胡天八月即飞雪”等等都是异域风情的描述,正是迥异于中原大地的粗犷、变幻和瑰丽而流传至今;但催生这些不朽之作的关键因素的最终落脚点还是“情”,像岑参的这首。因为在边关,在马上,两马交错,偶然邂逅一个熟人回京城,立刻在心里勾起无限的思乡之情,请告诉我的父母妻儿,我在这里很好的!“可怜无定河边骨 ,犹是春闺梦里人。”家乡的亲人是多么挂念边关的将士,“醉卧沙场君莫笑 ,古来征战几人回?”我也一样呀!这种感情能不催人泪下吗?若不在边关征战,谁能体验呢?短短四句话把郁积在心头的乡愁发挥得淋漓尽致。
乡愁,其实也是无奈的产物。在边关征战是不能随便回去的;大陆和台湾骨肉同胞的分离是历史的产物,余光中先生在《乡愁》里说“而现在,乡愁是一弯浅浅的海峡,我在这头,大陆在那头。”便把活生生的现实非常精准的,非常形象地描绘出来。1949年许多随国民党败退去台湾的老兵几十年都在乡愁中挣扎,家乡在海峡那边,翘首而望,父母妻儿怎么样了?他们是否老去,是否改嫁,是否长大呢?沧海桑田,家乡是否有巨大的变化?因种种原因,两岸音信全无,能不惆怅,能不伤感吗?也是“故园东望路漫漫 ,双袖龙钟泪不干”啊!自己一天天老去,一把老骨头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呀?
在这些老兵中,但凡有点文化的人,或许就写日记,点点滴滴记录自己的情感,日积月累便是乡愁催生下的文学了。血泪凝成的文字,那情感能不饱满,能不感人么?
在县城工作,故乡离我很近,但又很远,甚至相较“浅浅的海峡”更远;故乡回不去了,但故乡的人和事,故乡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都装在心里,都融化在梦中,都郁积在思念里;每到六月,便想起漫天遍野的黄花菜来,绿色的叶,绿色的杆,绿色的籽,在这遍绿色的海洋中,人们在穿梭,在忙碌,在耕耘,背着背篓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在欢快的劳动,这小小的,挺立在枝头上的黄花菜便是“金珠玛米”,便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便是向美好生活奔去的希望所在啊!你看,几十年过去后,人们靠它修起了平坦宽阔的水泥马路,修起了一栋栋漂亮的房子,“修起”了自信的、甜美的、过上幸福生活才有的笑容;到了八九月,稻穗成熟了,金黄了,叶是黄的,谷是黄的,穗是黄的,便是一遍金色的海洋,“喜看稻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烟”,一幅多么壮美的画卷!到了深秋,那枫叶红了,历经一年的日晒雨淋,一年的日月精华,一年的酸甜苦辣,它们由青入黄,由黄入红,蜕变了,活成了一首诗,一首诗意盎然,无法解读的诗!多像一位母亲啊!从豆蔻年华的少女演变成风情万种的少妇,再变成喂猪打狗,能里能外,进得厅堂,入得厨房,无所不能的辣妈,几十年后,子女大了,一个个飞走了,自己也人老珠黄了……
从2017年开始,因乡愁催生的文字便如清泉般的从笔端汩汩的流出来,虽然稚嫩,牙牙学语,步履蹒跚,并不讨人喜欢,但都是真情流露,都是清晨三四点钟的产物,人们或许还在甜甜地睡觉,在梦乡里编织着玫瑰色的梦,而我却在辛苦地写作,不问收获,只求耕耘。这,便是乡愁的魅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