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异变
“就在我以为一切都要结束的时候……”
达弗迪尔的声音仿佛刚从恶梦中醒来。
“船体这时发生了爆炸…或许是一只怪物爬进了动力舱，咬碎了管道，导致船舱发生了压力爆炸。”
“因为这个爆炸，船体倾斜，我从栏杆处坠落……”
“图蒙保佑！之前的骚动让海盗们慌忙放下了两侧的救生艇，我恰好坠落在救生艇附近，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图蒙保佑！图蒙保佑！我拼命划啊划啊，一直划到手臂抽筋握不住船桨！”
“等我心神未定向后望去时，只看到那艘船在远处慢慢沉了下去……”
“接下来的一切就如女士您了解的，在海上漂流两天后我来到了得雷欧镇的海岸，被人们救起，最后被这个城镇收留。”
达弗迪尔从回忆中吐出一口气，目光同女性护卫员对视。这些确实是他亲身的所见所闻，虽说过程做了小小改动，但总体是一段足够真实的回忆。
“天呐！我的朋友！你居然曾经遭遇过如此恐怖痛苦的事！”
一声惊呼从达弗迪尔身后传来。
格莱斯倒吸一口气，拍了拍达弗迪尔的肩膀。
达弗迪尔吓了一大跳，禁不住回头望了眼这位自来熟的玻璃大师。
“抱歉，抱歉！我不是有意要窥探你的痛苦，只是你的经历让我想起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不幸。”格莱斯摆了摆手：
“我刚刚不由自主就想安慰你，一切都过去了！朋友你看我现在就完全走出来了，有了新希望并为之努力！”
他表情夸张地朝达弗迪尔挤挤眼，试图缓解自己偷听的尴尬。另一边，女性护卫员的声音将少年拉回前方。
“我明白了…对于你的不幸遭遇，我深表同情。但是就像你身后这位先生说的，事情已经过去，你也在得雷欧镇开启了新的生活，切不要让过去的回忆绊住你对未来的期望。”
「不要让过去绊住未来吗……」
达弗迪尔咀嚼一遍话语，抬头真诚一笑：
“非常感谢您的开导，其实我差不多走出来了，只是刚才猛得陷入回忆，果然还是有说不出的后怕，以及…对于自己只顾着逃离，没能救下船上哪怕一个人的，后悔吧……”少年说到最后似是苦笑一声。
“你做得很好了，当时你毕竟还是个10多岁的孩子啊！要是换做我在看到那么可怖怪兽，我已经厥过去了！”格莱斯又在后面插嘴道。
“嫌疑排除，你可以离开了，下一位。”女性示意少年离开。
达弗迪尔侧身让格莱斯站到仪器前方，转身离开时他动作放慢，状似好奇地朝仪器望去，玻璃大师轻松将手指放上去，液柱只上升一点便归为原处，同时仪器最上方的人数检测数由99跳为100——到检测上限了。
女性护卫员将仪器中间的柱体抠出，从旁边纸箱中拿出新柱体重新塞入，一边朝格莱斯说道：
“嫌疑排除，你可以离开了。但由于你是外来商队人员，在全镇检测完毕前，不得随意离港。”
格莱斯看着仪器神情似是有些疑惑，在听到最后一句后终于惊醒，沮丧地说道：
“是是…我一定好好遵守……”
达弗迪尔步伐加快，余光中护卫员将那段报废液柱丢入回收箱，他终于彻底在心里松了口气。
「虽然能力受到重创，但如果只是抵消能量反应…这种程度的操控，我的【黑子】还是可以做到的。」
他的瞳孔转为墨绿色：
「第一层检测…躲过了。」
……
“呦～又见面了我的朋友！”
「这人不是白天还在那里嘀咕因为滞留都没心情喝酒了吗？」
夜晚，得雷欧酒馆。达弗迪尔端着盘子在大堂中穿梭，腹诽着冲正向他热情挥手的格莱斯露出惯用微笑：
“您的乐观值得所有人学习，罗伯特先生。”
“哈哈！过奖了过奖了！”
“其实啊…我本来才没有喝酒的心情呢，但是今天发生了一件太开心的事……”
格莱斯一面示意对方过来，一面压低了声音。
“嗯？”
达弗迪尔不得不微微弯腰应付故作神秘的客人。。
“那就是…我今天居然在得雷欧镇遇到了一位少时好友！真是太令人惊喜了！我以为我们再也不会相见了！”
“那确实令人高兴，没有什么是比久别重逢更棒的惊喜了。”达弗迪尔听到这里由衷感叹道。
“是啊…我真的太开心了，真的。”
格莱斯眉眼间跳动着喜悦：
“认出他的那一刻，我仿佛又回到那段平静时光！我和迪尔你的遭遇差不多……那时候，我失去了家人，失去了很多朋友，能在这里再次遇到少时伙伴真是太好了，他的生活似乎过得还不错……”
格莱斯语气低沉，他褐色的眼睛深深地盯着达弗迪尔，他下巴上那颗黑色小痣因为激动微微颤抖，似乎面前站着的就是那位友人。
“趁这几天逗留，您可以约他来酒馆喝酒，你们好好叙叙旧。”达弗迪尔真心建议道。
“我也想啊…可惜他工作似乎很忙，不知道剩下几天能不能约到他……”
格莱斯想到这里叹了口气。
“如果他抱持着与您相同的心情，是一定会赴约的！”
“对，对！太有道理了！你总是如此善解人意，我亲爱的迪尔！”
格莱斯心情瞬间转晴，一时间又恢复笑嘻嘻的模样。
“您太客气了…如果您没有其它需要的话，我就不打扰您了，请尽情享受这个愉快的夜晚。”
达弗迪尔礼貌欠身后走向前方招呼的食客们。
格莱斯注视着少年远去的背影，笑容转瞬即逝，他再次叹了口气垂眼注视着金黄酒液，低语道：
“遗憾的是，在那样的情境下，太匆忙了。那位朋友并没有认出我…或许我得想个办法让他回忆起来……”
……
夜色渐深，达弗迪尔仍托着酒盘忙碌地为客人们添酒，一面暗自留意坐在角落的西恩的两个分队，他们神情严肃正在汇总今日的检测情况。他断续听到他们已检测完西边区域，一共筛选出三名恩典者，准备等另外两个分队完成三边检测后，将嫌疑人员集中在一起做第二次精确排查。
“先生，这是您追加的啤酒！”
达弗迪尔同往常一样，绿色眼眸浸着温和笑意，将大杯啤酒放在酒客面前。
「照这样看的话，三天能做完初步排查，再加上二次三次精细筛查，大概一周就能确定这份情报的真伪性。」
「情报…必将是虚假的！」
达弗迪尔维持着亲切笑容穿梭在酒客间。
「一切如常就好，按部就班的生活是最不容易露出睨端的。」
……
另一边，遗憾与喜悦心情交织的格莱斯，索性来了个不醉不归。他夸张地打了个酒嗝，身体猛得后靠直到翘起木椅的两只前腿，在摇晃又惬意的平衡中，右手捏住杯口得意地露出手腕上自制的玻璃手链。
他目光迷醉，将酒杯举至眼前，透过凹凸的金黄酒液看着来回移动的服务生们。
不远处，达弗迪尔的金发似是要与酒液融为一体。格莱斯饶有兴致地晃着酒杯，看着对方忙碌的身影。
然而下一秒，他的瞳孔骤然紧缩！啪得一声！玻璃杯坠落在地，酒液流淌。
青年人腾得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失去平衡跌坐在地。
“我、我，我看见了！我看见了！”
格莱斯突然失控大叫。
？
达弗迪尔一个回身连忙查看这位玻璃大师的状况，格莱斯眼见金发少年疑惑向他走来，醉酒令他无法起身，但本能竟使他一个劲地两腿猛蹬试图后退。
“不要！不，不！不要过来！！！”青年语气尖锐到变调。
“罗伯特先生？罗伯特先生！您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客人因醉酒而胡言乱语的情况，达弗迪尔遇到过不少。他立即在格莱斯身侧蹲下，双方搭在对方肩膀上，想扶起这位玻璃大师。
啪！格莱斯猛地打开他的手，面容因惊恐扭曲至极，他伸出右手，手腕的玻璃珠颤抖到仿佛要脱线坠落在地，他指着达弗迪尔，声音颤抖到变调：
“你…你…你是…你是！”
“什么，先生您说什么？”达弗迪尔偏头想要听清句子。
下一秒，他察觉到了异样。
一个透明肥皂泡好像从他胸口钻了出来，来到了二人中间，他感到了炙热温度。格莱斯的五官透过气泡扭曲起来，肉色的皮肤逐渐化为血红色，于此同时他的衣物都变了形，在气泡轮廓中，他整个人好像被挤压团成了一个球。
「不对劲，有危险！」
达弗迪尔猛地想把格莱斯推开。
来不及了。
现实中肥皂泡猛然破裂，格莱斯整个人化作血团爆开！
没有血液溅到达弗迪尔脸上，无数颗血红的玻璃珠在酒客座椅间四散弹跳，那串玻璃手链散了架，圆润透明的玻璃球有几颗迸溅进达弗迪尔穿着的酒馆围兜中。
“有…有角…你…是…迪…亚…珀……”
格莱斯最后的话语被玻璃割得四分五裂。
达弗迪尔没有移动。
几秒后一声锐利尖叫划破静寂大厅：
“杀——杀人了！”
同格莱斯拼桌的一位姑娘尖叫着踢翻椅子往外逃。
达弗迪尔抬头，原本坐在角落的西恩分队，不知何时已来到不远处，分散开来形成一个包围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