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会变的。这是个绝对的命题。只是我不清楚是世界在变,还是我的内心在变。或许,一切都在变吧。
这第一变,我要说说我妈。
以前,我不喜欢我妈妈的生活原则:那些年,我总觉得我妈活得相对自我,比较自私,有些我行我素。她乐意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哪怕她喜欢的方式与家里众多人的生活方式并不融洽。她多以自己为中心,绝不围绕丈夫和儿女。对此,我曾狠狠地对我妈说:你就不应该结婚。你适合自己过,过你想要的逍遥自在的单身贵族生活。
以前,我妈会为了自己的生活节奏而不愿参加家庭聚会,导致本来很美好的氛围被破坏殆尽。然后,我爸不开心,接着,全家人不开心。我爸有时候会因此指责我妈,可她反击的势头一潮高过一潮。每每这样,我和弟弟都会不约而同地劝我妈算了,不要和我爸对着来。我妈听了更是生气,她觉得我和弟弟是因为爸爸手握经济大权,所以都偏爱他。天知道,我们的本意不过是希望家里的气氛能安宁些罢了。
以前,我妈好像不懂得经营生活,起码不能算是一个细腻的妈妈。相比较而言,我的一位堂嫂,怎么那么会收拾家?客厅里的每件小玩偶、每幅贴画都点缀得那么的恰到好处,窗台上的花草永远那么茂盛。无论哪个角落,都打理得干干净净的。到她家做客,随时随地都能嗅得到温馨的芬芳。而我妈,对布置家庭温暖气氛一点儿不感兴趣,她反而喜欢收集一些瓶瓶罐罐箱子盒子放在阳台上。我觉得我妈生活没品位,尽管她本人身材曼妙,喜爱美容,是天生的衣架子,但仅“不会打理家”这一条儿,就严重拉低了她“成为贤妻良母”的分值。
以前,我妈做饭超级随意。蒸馒头、炒菜,简单、粗暴。就像她说的,能吃就行,何必那么在意口感和色泽。她一贯按照自己喜欢的口味来,丝毫没有意识到她的口味并不能换得家人的共鸣。而素来对饮食极为挑剔的我爸不知为此数落过她多少回,但是数落归数落,我妈才不会放在心上呢。后来,我爸似乎是懒得费口舌了,便亲自上阵,包揽了每天的一日三餐。
以前,总觉得我妈不怎么管我爸。我多么希望我妈能为我爸洗衣、熨衣,让我爸一出门就风采照人。可是,我爸常常自己买衣服,洗衣服,熨衣服。多少回,我都看见我爸撸起袖子在大水盆里涮洗衣服,在桌台上熨烫衬衫。作为爸爸的小情人,我对我妈的表现失望极了。我不止一次对我妈说:你可真不算是个合格的妻子啊。
以前,我妈她不懂得怎么接待我的朋友,不像我闺蜜的妈妈那般会招待“小朋友”。我带同学回家,妈妈的表现从来都不怎么热乎。我去闺蜜家里,闺蜜的妈妈一口一个“乖”,喊得特别亲切,我妈从来不会这一套。为此,我也没少埋怨她,我多希望我妈是个人见人爱的贴心的妈妈。
以前,我总是嫌弃我妈不思进取,不懂得享受生活,除了美容和买衣服,其他事儿能将就就将就了。那时候,我希望我妈没事儿的时候多翻阅杂志和书籍,做个知性的妈妈。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一切都变了。
或许,是我变了。好像我对我妈妈的了解越来越深了,我发现她和我以前想的不一样了。也或许,是我妈真的变了。岁月磨平了她昔日的凌厉——
我发现,这几年我妈竟成为我们家的中心轴了。无论发生什么,她就是中流砥柱啊。家里人的脾气都越来越盛,我妈妈却越发软和了。无论家里谁生气乱发脾气,我妈总能以柔克刚,化敌为友。她好像理解每一个人的苦衷,理解每一个人发怒的点。她从不任意指责谁,变得非常善解人意。讲起道理来,莫名地让人心服口服。她说她每天都在学习,都在进步。
我发现,我妈特别会照顾家里的客人。无论谁来串门,我妈总能笑眯眯招待他们。不吝拿出各种吃的尽情招待,还能和每一位客人恰到好处地对话,她仿佛知道每个人的喜好一样。到访的大家也都很喜欢我妈妈。多次,我看她一个人招待众多人,处变不惊,和谁都能有说有笑,我暗自佩服我妈妈。妈妈对女婿也很溺爱,像疼儿子一样的自然。有时候,我惊讶于她对待女婿的那种自然。这些,种种,我扪心自问,我做不到。
我发现,我妈开始为我们打点书包。每次回家,她都买好多好吃的东西给我们吃。而每次离家,她总是装很多东西给我。这在以前是从没有的。我和弟弟在外上学,从来都是自己收拾背包,我妈从来没有为我们整理过行李,更别说装些吃的给我们。现在每次离家,我妈都恨不得把整个家塞进我的包里。
我发现,我妈特别会收拾家了。家里的装饰品越来越多了,并且品位不俗。阳台上种满了花草,每株植物都郁郁葱葱。客厅的十字绣、卫生间的小花篮等等,简直惊艳到我了。妈妈添置的生活用品逐渐高大上起来,芳香又好用。每次我回家,她都不忘给我换上新的床单和被罩,让我瞅一眼都觉得莫名的温暖。现在待在家,深深记得的都是我妈不厌其烦地拖地,麻利地刷锅刷碗收拾厨房的身影。
我发现,我妈妈的厨艺越来越好了。她做饭速度一向很快,现在厨艺爆棚了。馒头蒸得超级棒,手擀面擀得又快又好有劲道,包的包子、饺子更是一级赞。炒菜呢,水平蹭蹭蹭往上走,什么菜就是什么味儿。知道家里人嘴巴、胃口挑剔,开始耐心地朝着大家的喜好努力,从不嫌麻烦。
我发现,我妈妈开始为整个家庭的和睦妥协,她不再和爸爸争执些什么。反而,当我爸爸发脾气时,她若无其事地承受着一切。当我弟弟处境不如意时,仍能百般地支持他,鼓励他,给他信心。我打电话给她,从来都是乐呵呵地温柔地听我诉说一切,不再像以前一样“粗暴”地匆匆挂我的电话。其实,我妈也有很多不顺心、不如意啊,但她从来不对我们说,她都自己默默承受了。
我妈变了,变得越来越接近我理想中的妈妈的样子。但不知怎么的,我的心,有些疼。
我开始希望我妈妈做回她自己,做那个总以自己为中心的快乐的自己。
你看,我也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