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周末休息，我做完饭正躺在沙发上刷短视频，儿子走过来，毫无征兆地说："你在家的啊，帮我理一下发吧！"我内心一阵窃喜，要知道，他上一次理发还是在去年的六月份，陪他同学去南京看大学校园……
那次也是，头发老长了，我提了几次也无果。那天晚饭桌上，他跟我说改天要陪同学去南京，我说：“好啊，那是不是要先去理个发啊？”他点点头。爸爸在一旁看见了，一下子也激动起来，马上说：“我今天正好也要理发，那爸爸先下去帮你看看空不空啊！”说着匆忙扒拉完碗中的饭就下楼去了。这个爸爸，之前对孩子讲话都是呼呼喝喝，一副命令的口气，经过这番的折腾，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现在对孩子的言行，貌似又有些讨好了。
那天理完发回来，爸爸跟我描述当时的情景。他说："理发师问要剪什么发型？我说随便，越短越好！省得经常去叫他理发！"当时听完我就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事实可能真的是做错了，导致随后近一年都不理发！前阵子跟儿子聊天，他说："从小到大，都让我剪那种很短的小平头，跟个劳改犯似的，难看死了，我就不剪，就要留长发……"我才恍然大悟，那天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原来是爸爸又自以为是，自作主张了！
我知道他在那个点有情绪，就慢慢地接纳了他过长的发型。特别是前几天，我看着他，会想起年轻时候看过的青春偶像剧，像郑伊健啊，还有流星花园里那些男主，不都是这种发型么？!也许是我内心真的觉得这样也挺好的，他感知到了，就自己提出要理发了……
夫家是个老规矩特别多的家庭。记得儿子第一次理胎发，是双满月的时候。公公花大价钱去老远的村子请来了据说是手艺高超的理发匠，还说他们那前后三村的孩子，胎发都是他帮剃的。我公公和老公，也一直在他那理发。我不懂这样做有啥意义，但能感受到公公对孩子的重视！但当我看到那个颤颤巍巍的老人掏出明晃晃的老式剃刀时，我的心里有种不舒服的感觉。那时候孩子的头已经会转动了，所以整个理发的过程变得异常地困难，快要结束的时候，孩子的头皮还被划破了。看着那个理发匠用那种白色的粉末帮孩子止血，我心疼死了。头发还剩一点点没剃完，为了稳住孩子，他们一致提议让我一边哺乳一边继续帮他剃。让我当众哺乳，我的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的，但又怕孩子再受伤，所以还是勉为其难地照做了。剃完头发剃眉毛，剃到一半，孩子又动了，理发匠怕又弄伤孩子，毕竟是脸上的，怕留疤，所以剩下半条眉毛干脆就不剃了！送走了理发匠，我公公抱着孩子，兴奋地自说自话，夸赞着孩子理了发有多俊多可爱，似乎忘却了他那剩下的半截眉毛和头皮上的那道伤口。之前的被重视感烟消云散。
想想那个时候的自己，真的是太没心没肺，稀里糊涂地让孩子受了伤。如果我有今天的认知，绝不会理会那些移风易俗，自己买个理发器，省钱又省力！只听他们讲用老方法理，孩子将来的头发眉毛会长得茂密，我还真能信。后来剩下的那半条眉毛，我用电动剃须刀帮他剃了，如今看来，两条眉毛的浓密程度毫无差异嘛！唉，孩子如果遇不上一个明白的家长，真的是要多吃很多不必要的苦的！突然想起了张爱玲讲过的一句话：如果孩子的出生，是为了继承自己的劳碌、恐慌、贫困，那么不生也是一种善良。
从胎发开始，孩子的理发匠仿佛就被锚定了，从小到大都是那位丁爷爷理的，估计有持续到小学毕业！我公公最兴奋的事就是带着孙子去理发，一开始他个子小，还需要在扶手上加个木板才能够得着普通大人的高度，慢慢地长大，就能跟大人一样处置了。理发似乎是他们家的一个重要的习惯，最多个把月，就要催着理发。从城里过去，大概要二十几里路，最初的时候也没汽车，孩子他爸就在摩托车踏板上放个小板凳，孩子坐在上面过去。每次过去，孩子都会被各种捧杀，夸他乖，头形好看，有礼貌……后来孩子渐渐长大了，有时会表示不愿意去那理发，但在强大的惯性面前，没人在意他为什么不想去。
也许根本就没有为什么。爷爷是这么做的，爸爸也这么做，轮到他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有很长一段时间，我老公也被困在这个惯性中，开着摩托车千里迢迢去理个发。我问老公："周围那么多理发店，手艺就没一个能过你关的？"老公说："手艺不能说最好，只是习惯了他剪的那种发型，价格也比城里实惠！"嗯嗯，省个五元，开个车过去油费十元！
慢慢地，老公也不去那边理发了，就在小区里理理，省时省事。但每月理发的惯性断不了，经常说的就是："头发太长了，要紧要理发了。"我默默地看着他的头发，心想："标准这个东西，的确是很主观的啊！"老公对待头发秉持着这样一个苛刻的标准，那在每天面对儿子的时候，心里一定是很煎熬的吧？！
反正之前的我，也是不太能接纳的，时不时地要拐弯抹角地提醒，还美其名曰：引导！其实孩子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思，故意说些夸张的话来刺激我。过年的时候，他说："我要把头发留长，然后染个绿色！"我说："哦？那是要做绿毛龟吗？"他说："你知道说男人绿毛龟是什么意思吗？"我说："我不知道啊！啥意思啊？"他没回应我，但我知道，应该大概率不会去染成绿色了！又有一次我暗示他要剪头发，他说："我要留到长发及腰！像电视里那样：衣衫冽冽，长发飘飘！"我说："嗯，再给你配个宝刀！"慢慢地，我发现自己已经不那么容易被他那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带走了……
记得过年请客的时候，还有前阵子赏梅的时候，我的内心还是矛盾着的，一方面希望他跟着一起去，另一方面看到他那形象又希望他不要去，内耗。可就在前几天，我突然就觉得：谁规定了男子一定要是短发？我发现小视频里有些男主播长发还真挺顺眼的呢！我接纳他这发型了，他自己就感觉不舒服了。那天说头发太长挡眼睛了，问我要个发箍，我啥也没说就满足他，他用了几分钟就喊我去拿走。昨天晚上说太热了，边说边甩头发。我说：“那咋办呢？妈妈帮你找个牛筋扎个小辫？”他没回应。今天一起床，就让我给他理发了。
听到他要求的那一刻，我的本能是有些兴奋的。觉察我好像有点讨好的反应了，马上停下来，告诉自己：这是他的事，我只是帮个忙而已！
在理发的过程中，孩子会因为我扯痛他了有情绪，我没有了以往的委屈，说：“妈妈的理发技术确实太渣了，弄痛你了你就骂，骂出来会好受一点！”他的情绪反而小了很多。一会儿他又嫌我慢，催催催，我看到了这就是我以前放出的回旋镖，如今回来了。以前送他上学，我也是这样的催催催，生怕自己上班迟到，眼里完全没有孩子这个人！
感觉自己的前半生，一直都在着急地赶，也不知道赶个啥？既然每个生命都是有终点的，这么着急地往前赶，岂不是舍本逐末？愿我的后半生，能闲庭信步，看云卷云舒！
最难得的是有这份心境！心宽了，生活中的意外全是快乐的源泉。由于理发器好久没用了，理到一半时就停摆了。最初我们还以为是没电了，就拿去充电，先吃饭。等吃完饭准备继续时，发现这东西是彻底地坏掉了！
曹植七步成诗，我七步之内马上闪现出三条解决方案：一，让他去楼下理发店；二，我马上换衣服，去我爸那拿他的理发器过来；三，问问朋友是否能把她的送过来救急。在开口之前，贾燕师姐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你问吶，你提问啊……我问道：“理发器坏掉了，这咋办啊？”他想了想说：“你重新买一个，等到了再剃，反正我又不出去！”果然， 解决的方案不止我那三条，我差点又自以为是了！
这个发型，后脑勺那块是差不多完成了的，前面还好长。他让我用剪刀剪短点，剩下的等理发器来了再说！
看着他顶着那理到一半的头发，照常打着游戏哼着歌，接着奏乐接着舞。我就在想：也许，人生就该是这样的吧？别让一些无常的小事，扰乱了内心既定的步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