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前的五分钟,在远城国际大厦的天台上,这大厦有多少层我没查过,总之是我们这一片儿最高的。我把腿搭在天台边缘,没有人注意。
对于死的方式,在一年之前我就进行了认真的思考和谨慎的筛选。
首先是安眠药,不像农药或者其他剧毒带来的痛苦和恐怖难看的遗容,定量的安眠药可以让人在睡梦中走入另一个世界,这真是最理想的死亡方式了。不过两个月后我就排除了这种死法,一是这种致死而不至于痛苦的药量难以掌握,二是这药我得一颗一颗地攒,麻烦。开始把它作为备选项的时候,我攒了两个多月,大概有70来颗了,有次忘了盖药瓶,被闹闹(我养的猫)一爪子拍翻,撒了一地。我回家的时候正看到失魂落魄的我妈把那些白色小药片一颗一颗地捡起来。我语无伦次地跟她解释说这都是过期药,我放一起准备扔了的。在妈妈将信将疑的眼神中,我的两个月就被马桶冲走了。
我是个没有耐心的人,所以我放弃了这个选项。
在我绞尽脑汁搜罗无痛又体面的死法时,一条新闻引起了我的注意:四青年相约宾馆烧炭自杀,经抢救无效死亡。
于是我上网这么一查,嘿,不错不错,材料简单又容易买到,据说死了之后还蛮好看,连眼仁都是粉红色的。
五天后我背着一书包炭找宾馆的时候,听到两个老人摇着蒲扇唠嗑。
“你说,这人啊,有啥想不开的,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就我这一把老骨头还想多活两天呢。”
“就是,一帮小屁孩子啥也不懂。你说死就死吧,还死在人宾馆里,这下子咋做生意,死了还拖累别人。”
我停下脚步,反思了一下。在我过去生活的19年中,我乐于助人,为人正直,从无不良嗜好,自认是一个在社会主义社会下成长起来的根正苗红的三好青年。
你说我这要死在人宾馆里,给人家添麻烦不说,我这一世英明不全都毁了吗。
于是这第二选项也被排除了。
我最终敲定的死法原始而简单——跳楼。随着社会的发展,高楼大厦鳞次栉比,不用再像古代那样想方设法地找个悬崖先爬上去再往下跳了。也不用准备这准备那的,人去就行了。
虽然这种死法并不好看,但是胜在简单,我安慰自己,死都要死了,还要什么好看。
我选中的这栋楼,远城国际,据说这公司的老板也不是啥好人,整天花天酒地的还潜规则公司新来的小姑娘,在他这跳我也算是为社会做贡献了。
我也不是没有犹豫过,想到我那苦命的妈有我这么不孝的一个孩子我就心疼她,别人家的小孩又聪明又招人喜欢,我妈偏偏摊上了我这么一个又丑又笨的。
“唉,妈,咱们来世再做母女吧,下次我一定做个从里好到外的乖孩子。”
我早已做好了死的准备,按理说,我不该再拖这五分钟。
奇怪,我居然想不起来我为什么想死了。
这个高度往下看,怕的我腿都抖了,哎,要死的人了,还怕个屁。
我想起来几天前和朋友们办的音乐会,鼓手的鼓打的很帅。
风突然大了一点,我赶紧抓住身旁的栏杆,吓死老子了,掉下去不得摔死。
我收了收腿。
想,要不先不跳了。
手机一阵震动,我看到一条短信,您五月份的话费账单已到达,请及时查收。
妈的,为什么要我及时查收,老子不想查收。
我用力摔了手机,脚一蹬就跳了下去。
失重的感觉消耗了不到5秒。
都说人死的时候眼前会回放自己的一生,这短暂的5秒钟,我看到的却是妈妈在捡起满地的安眠药时那张哭泣的脸,她在说:
“阿清啊,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断裂的骨头扎进内脏,强烈的冲击摧毁皮肉。
不聪明的脑袋里流出白的,红的,恶心的脑浆。
好疼。费尽心思想要结束生命的我,那一瞬间,仿佛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有人围过来,脸上带着恐惧又恶心的表情。
耳边又响起妈妈的声音。
“阿清啊,你怎么可以那么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