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娘见白珊珊和善,倒也放下了心防,何况这些天的纠结和苦恼总归需要一个宣泄口,她涩声道:“白姑娘,你是蓟白山庄的千金姑娘,怎么会懂得我的苦楚呢?我今生自幼失怙,被迫沦落风尘,所期盼的不过是能够离开那个风月场所,求一个可靠之人共度余生。只是风月场所何来真心,那年得你兄长相救,他为人温和有礼,绝非孟浪之人,我那时便爱上了他,自知身份低微无法与他匹配,但愿此生能在远处默默守候即可,为报他的救命之恩,我趁着在江都达官显贵之间辗转之际,探听消息,暗中传递,本以为此生就这么过了,没想到二老爷找上我,要我去卧底,说是为了楚国百姓,可是我心里知道,更重要的是我不想让他再受到伤害,因为他是被青城帮伤的,而青城帮的幕后指使极有可能是孟宪。所以我去了,可我没想到呀,孟宪他对我是真的好,哪怕一开始只不过是因为我长得像他死去的妻子罢了,都说风尘女子无情,可是我不是石头呀,我不止一次为他动摇过,就在我送出关键信物的第二天我知道自己怀孕了,同时也看透了他的真实面目,哪怕我不曾如爱你兄长那般爱过他,但终归是我的枕边人,是我孩子的父亲。令我绝望的是他是百越族人,是要伤我楚国万千百姓的敌人,如果不除掉他,那么日后楚国会有更多的人同我这般,可是我这么做了,我又该如何面对我的孩子呢?”
白珊珊听着她的话,不禁觉得他们这个计划的确对琴娘的伤害太大了,欠声道:“是我们白家对不住你,你与我兄长的事情,我亦有所耳闻。我们对你说更多的抱歉也无济于事,伤害已经造成,我们如今能做的只是尽量弥补你。你想要什么,只要我们能做到的一定会尽力去做。”琴娘嘲讽地问道:“难道我要你兄长娶我,你们也会照做吗?”
白珊珊一时语塞,继而答道:“不,你不会这么做。你是个聪明人,你明明知道我兄长不爱你,你们在一起不会幸福,以你的才貌无需为了一段能够看到头的婚姻赔上终生。”琴娘眼底渐渐有求而不得的苦涩浮上来,哑声道:“没想到这世上最懂我的居然是你?”白珊珊苦笑道:“似你这般求而不得的苦楚,我也曾经有过,只不过我比你幸运的是我最终有了一个答案,而你却等不到你想要的那个人。”
琴娘见眼前女子也是个聪颖剔透之人,也不愿再说些抱怨之词,遂直言道:“我原以为今生无法与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无非是等到年老色衰之后,离开丽春院,孤老一生罢了,如今老天给了我一个孩子,那么带着属于他离开这个伤心之地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白珊珊觉得此女豁达,倒也有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感,便想帮她一番对她道:“姑娘,你今后一个人带着孩子多有不便,不若这样,蓟白山庄产业遍及楚国,你选一个想去的地方,我们白家愿将那地的产业送你一份,这样你日后也有一个依靠。”琴娘不愿道:“你以为我是个贪图荣华富贵的女子吗?若是那般你也说了以我的容貌想要嫁个富家子弟有什么难的?若是我不给你们拿来证据,我还是郡守的如夫人,将来甚至是百越族的王妃。”“不,姑娘,你误会我了,我只是想要帮你罢了,想来我兄长也不愿见你孤身远走他乡,伶仃漂泊。”白珊珊否认道。琴娘靠在床头恳切道:“白姑娘,我想见见你兄长,不知你是否可以代为转达?”白珊珊单点头道:“自然可以,只是他现在在与我祖父商议正事,等他空下来我便让他来看看你。”
白珊珊向白子轩转达了琴娘想要见他的意愿,白子轩欣然同意道:“这有何难。”白珊珊却踌躇道:“哥,你到时候见她,你要说些什么呢?”白子轩听后也有几分为难道:“其实我也知不知道见到她能说些什么?我不爱她,自然不能给她希望也不能有亲密的举动,说到底我与她不过是有救命之恩,几次见面罢了,除此之外再无任何交集,说起来甚至不如你与赵羽兄和五味的交情。”白珊珊又将自己对琴娘说的话的,复述了一次,白子轩听后立即道:“我们没有别的补偿方式,琴娘生性淡泊,即便妹夫下令嘉赏,只会让她想到自己如今的名利都是背叛换来的,不若让她去自己想去的地方,我们帮她在那个地方能够落脚,安身立命。”
晚间白子轩得空去了琴娘房中,见她在屋中独坐,便坐到了桌前的圆凳上道:“你可好些了?白日里我救回你之后不得闲,到如今才有空来见见你。”琴娘见他到来,算是了却了一桩心愿,温声道:“公子,想必令妹已将我的话转达了吧,等我养好伤后,我想回老家临安,不知你们是否可以送我回去。”白子轩立即答应道:“自然可以,我们在临安也颇有些产业,不知姑娘你想要经营些什么?姑娘尽可以挑选你想要的,我们愿意送给姑娘,以资姑娘余生用度。”琴娘听得白珊珊谈及日后还要养孩子倒也不故作清高,遂一口答应下来:“那我便谢过公子了,只是我并不精通做生意,除了琴棋书画之外,我精通的不过是胭脂水粉和衣裳首饰罢了。”白子轩在脑中将白家在临安的产业过了一遍道:“正好临安有一家胭脂铺子和首饰店,若是姑娘感兴趣,我与祖父商议之后,便将这两家店的地契交给你,如何?”琴娘摇头道:“你们不必将地契交给我,只需将店铺的经营权交给我即可,若我在临安一日,那两家店铺的盈利所得归我,待我离开后店铺仍旧归白家所有。何况我并不懂得经营店铺,还需要原来店铺的伙计们帮衬才行。”白子轩听她计划得宜,便知她已经放下。自己也没有更多安慰的话,只是交代了几句养伤事宜便离去了。
待白子轩走后,小红端着一碗药进房对琴娘道:“姑娘,难道你就这么认命,算了吗?”琴娘端过药碗一饮而尽道:“小红,你觉得像我们这样的人除了认命还有别的路可以选择吗?”“可是,姑娘……你不觉得你太委屈了吗?今日我才知道你嫁入郡守府并非是厌倦了丽春院的生活,而是为了白家,白公子。”小红颇有些忿忿不平。琴娘淡淡道:“在丽春院我们也算是锦衣玉食,但是我们受客人欺凌还少吗?哪怕嫁入郡守府,我不过是个替身,孟大人待我是好,可是我们不也要曲意逢迎吗?孟宪根本就是个绝情之人,我们在他身边久了,若有丝毫拂逆,只怕也不会有好下场。借这个机会能够离开丽春院,离开江都,能有自己想要的生活,难道不好吗?有蓟白山庄的庇护,我们在临安的日子想来也不用受人摆布。带着孩子逍遥自在难道不好吗?”小红年幼时即被父母卖给了人牙子,辗转被卖入丽春院,幸亏遇到了琴娘这样主人,才有了几年的好日子,听琴娘说起这样的日子,自然无有不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