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蔓菁er
此时香薰炉冒出来的烟正缓缓飘起,迫不及待升腾到空中,青桂香的气味渐渐弥漫房间。仔细一瞧,香薰炉下面那蜡烛正不紧不慢地燃烧着。这个墨绿色的香薰炉就规规矩矩地放置在四角桌上面,桌子旁边还有一只五斗柜,靠着窗台。刚好下午三四点的光景,冬日阳光正好透过玻璃照在桌面上。升腾而起的烟经过阳光,倒是像是置身仙景,令人恍惚。
房间里家具简单且稍显陈旧。这个俨然是80年代装修风格的房间里,你丝毫感觉不到如今已是21世纪。
“现在都流行电子香薰炉了,这种古董怕是越来越少了。”寻声而去,见一位女人站在香炉旁悠悠地说着。她似乎在等着这烟将狭小的房间填充满。
“话虽如此,又有什么关系?”角落里传来一个深沉的男音。话虽简单却饱含柔情,“我仍然会每天给你准备不同的香料。”原来这是他的丈夫。
“这些原本都是你喜欢的香味,我是久闻而习惯。”
“难道你不喜欢吗?”
女人好像没有听见,只静静地看着这烟。她已年过半百,对很多东西已经不像年少时那样偏执。喜不喜欢对她来说并没有多大意义,习不习惯才是最准确的表达。习惯可以来得轻巧,喜欢却沉重。
这样一个小房间里,香气很快弥漫。女人吸了吸鼻子,却觉香气却若有若无。想必是身在这房间中太久而麻木,就连她偏爱的青桂香也渐渐失去了往日的可爱。
对一种香气的偏爱,就像是对人的执念。人的记忆始终靠不住,往事终究褪色,而只有嗅觉最忠诚,清清楚楚地印刻每一个时期。闻起来像饮鸩止渴,催人产生臆想,以为能够回去,好像灵魂真的能摆脱这身躯。
如今,她每日焚着香料,早已分不清是为怀念还是为了忘记。毕竟,她的嗅觉的敏感度大不如从前了。
“以前你最喜欢乳香,”男人似乎猜到她的心思,“后来却更爱青桂。”
“灵魂本可以上天下地漫游,何苦囚禁在这副躯壳中?”女人漫不经心答非所问,男人一时间没有回应。
女人吸了吸气闭上眼睛,似乎在回忆往事,渐渐眉头紧锁。丈夫生前最爱每天点上炉子,在这窗台读报。可这世间就是由诸多的偶然构成,那次他出去之后却没能再回来,他出事的地点旁边还有他准备带回家的香料。
一生再长终究长不过执念。丈夫死后似乎不愿离去,魂魄附在这生前最爱的青色香薰炉上,他的双眼仍在看着妻子每日焚香,偶尔陪她说话。尽管她不可能听到。
她当然不知道。她不知道每天点起炉子的火,男人就会出现,更不知道男人还像以前一样和自己说话。
二十年倏尔而过,活着的人还在见证着时代变迁,死去的人的记忆却永远不会更新。你执我执,却短不过一念。
女人睁开眼睛,仿佛后知后觉了二十年。她心里默念:虽然你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是我再也不想让你囚禁在这房间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声音,只有烟若有若无留在空中。
她开门径自走了出去,身后的烟消散开来。
男人再没有说过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