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站在十字路口的信号灯下沿着宽阔笔直的车道向倾斜坡道望去,街道两旁的白杨和维多利亚式的矮楼像迎宾的队伍叠叠伫立将我的视线一路拉向远方,便见坡的尽头连着天空的缺口,此时正流淌着锦色的晚霞,一片火烧的孤云闲挂其中。
我眯了眯眼睛,感到三分醉意:“今天天色好漂亮。”
金月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我俩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都觉得有些疲惫,谁也没再说话地边扭着脑袋看那条长长的路,边等信号灯转绿。
等上方终于传来节奏明快的“滴滴滴”的声响时,我方才从游梦中惊醒,想也不想就跨步向前迈去,结果被一把抓回。
“不要命啦?发什么呆?”她带着微讶的语气,好气好笑地训斥我。
衣袖被她这么一扯,我这才回头发现那闪着绿色通行的信号灯是隔壁一条街的,而眼前的灯依然通红,车如流水依然络绎,心下暗忖自己也太马虎大意了,恍个神差点恍出命来,要不是金月把我拉回,现在我指不定就横躺在马路中间了。
幸好,幸好,虚惊一场,我们俩面面相觑地笑了起来。
待灯转绿时,就一起提着沉甸甸的大包小包拖着步子向前走去。
2
我又一次忘记买油了。这已经是我第四天忘记买了。
先前是正大光明地问同宿舍的R借了油来炒菜,后几次是偷偷摸摸地倒的,虽然就一小口油,但是从小就被教育有事没事尽量不要麻烦他人的我,内心依然默默地油生一种复杂难言的做贼心虚的感觉。
我想是最后一次了,倒完这次一定要记得去买......正这么想着,R的房门开了,我急忙缩回伸向橄榄油瓶的邪恶的“魔爪”,心里敲锣打鼓好一阵翻腾。
“今晚煮什么?”R悠悠然走过来,边翻开雪柜边取出半包水饺,我记得是猪肉高丽菜馅儿,前一阵儿过年吃剩下的。她“嘶啦”一下扯开封口的皮筋,右手抄起一口小奶锅,盛了半锅水“哐”地架在灶上,然后站在一旁等水开,同时八卦地朝我这边探了探脑袋。
“羊肉末炒小油菜。”我用下巴朝餐桌上的材料怼了怼,“喏,炒面吃。”
她看了一眼,眼神在玻璃盆里洗好的青菜上停留少许,似乎想起了什么:“话说上海的有一道面食就叫青菜肉丝煨面,算是上海最具代表性的面了。”说着说着一副要流口水的样子,她只好把视线移回了自己的锅,还不忘流连忘返道:“超级好吃,想想就想吃。”
我的内心还沉浸在偷鸡摸狗“盗油”不成的忐忑中,听她这么一说,本人这个面食狂热分子也一下子来了劲儿,问:“青菜是什么菜?煨面,是不就是烂面条?”
她见我感兴趣,就十分乐意地回答:“青菜就是你煮的这个菜,只不过他们都拿高汤炒。而煨面就是慢火煮面,而且面是慢火煮而不烂,可以算是煮面条的一种境界了。”
我呵呵一笑,没想到我随意做一晚饭还做出了上海的传统家乡面。
但是,这面不管是煨还是炒,R本人亲自站在炉灶一旁“监视”我就没法偷偷倒油了啊。我又不够厚脸皮不好意思问人家一借再借,只好苦兮兮地从雪柜里取出我的半盒黄油,拿刀崴了一块儿撂平底锅里融开来,谁知这牛油刚贴上锅底就唰地化成一坨黄澄澄的油水,接着转瞬变成了“黑油”。竟是刚粘锅就糊了。
这下可尴尬了,也不知是油烟上窜还是我心下着急(我炒菜的时候听见油滋声总是觉得像被催命似的),额头直嗖嗖地冒汗。我一劲儿嘟囔着“怎么糊了呢?好好的油怎么这样呢?”一劲儿手忙脚乱地把“黑油”倒掉,眼睛偷偷瞟R的反应。
R直勾勾地看着我捯饬了好一会儿,似是领悟了什么,嘴角一撇吃吃地笑:“得了,你还是用我的油吧。”
宛如天籁泉音及时浇熄了我心头焦虑的大火,我“欸好”地应了一声,乐悠悠地扔下我的半盒黄油去取橄榄油瓶了。
于是今天的我还是没有买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