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高台,是我的祖籍,是我的故乡。小时候跟随父母多次往返于故乡,记忆里大多是在冬天,独在异乡的父母,每到春节,心里盼的就是能回到家乡与父母兄妹团聚。
为了实现这个心愿,从每次春节探家回到工作单位,父母就卯足了干劲,开启一年新的生活与工作,一方面是为了能攒点钱,为下一次回家的盘缠和费用做准备;另一方面,加班加点能多出几天调休假。那时常听父亲感慨,每次探家除了钱不够用,再就是时间不够用。家里亲戚多,走门串户寒暄中,时间总是匆匆就用完了,还没呆几天就进入倒计时,开始准备回去要带的东西了。
那个年代,有时省吃俭用也等不到发工资的那一天,遇到买冬菜等储备过冬物资时,还透支着借过5元钱,待下月发工资时先还上旧债,只能更加省吃俭用才能填补起这个窟窿。即便是在那样艰苦的条件下,父母回家探亲的心愿,从不曾改变。
那时爷爷奶奶和姥爷都还健在。爸妈的心时时牵肠挂肚惦念着父母。父亲的家在合黎乡六三村,母亲的家在六一村,两家相隔的距离按现在看来不满出租车的起步价范围。但那时,五六岁的我跟着父母跑东走西感觉中还是有些远的。
最早的记忆中,回到老家是姥爷赶着牛车把我们接回去的。懵懂无知的我,看到的一切都是新鲜和好奇的,只顾着开心和玩乐。每晚天黑后,点着煤油灯,那是围炉夜话的时间,家人们围坐在炕上,或躺或坐聊天说笑,互相打探和听闻了解着又一年中发生的事。我常常是似懂非懂的听着,在迷迷糊糊中就进入了梦乡。
那时两个舅舅的小家庭都还没有分家,与姥爷共住在一个老宅大庄子里。院门口有一棵很大的杏树,杏树下拴了一只卷毛的黄狗。可能是第一次见我,黄狗冲着我汪汪直叫,姥爷边逗狗边开着玩笑调教着:自己人,不要叫,你友好一点。这是我的玲丫头,给你正式介绍认识了,再见面就不能叫了。呵呵,瞧我那个能说会道的姥爷,不论做什么事都是有板有眼,按他老人家的话说,凡事都要有个章法。家有家法,事情没有个王法怎么能行?说到王法,姥爷姓王,全名王天宪。王法天法宪法啥的,似乎都没能离开他的名。此刻才觉得真是一种巧合。
关于这个调教狗的画面记忆,此刻想来也特别的清晰,像被定格的照片储存在脑海中。那是所有回家乡里,唯一一次夏天的记忆。伞盖般硕大的杏树,闪光透亮的绿叶中点缀着黄里透红的大毛杏。那只卷毛大黄狗就拴在树下,忠实地履行着看家护院的职责。
这一画面和场景在我脑海中无数次的浮现。回到家乡与亲戚们提起姥爷,我总能想起。2023年十月金秋之行,依然又是旧话重提,却让我有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收获。我给小舅母无意聊天时说,那时真该给那只黄狗拍个照片留个纪念。那只充满灵性的黄狗,一直在我的记忆里未曾远去。
我清晰的记得,曾经那次姥爷调教完卷毛黄狗,那黄狗再也没朝我汪汪叫过,越来越友好,直至有一次,我抓着它的两个前爪,带它一起跳我看从大人们那里学来的交际舞。其实就是简单的前一下后一下,前一步后一步的闹着玩。
小舅母听后,像是变魔法似的说:“有啊,有黄狗的照片!”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这期间,我回来多少次了,从来不曾听闻。
您是说姥爷在时养过的那只黄狗?我再次确认,不会是她听错了吧?
是爷爷在的时候养过的那只黄狗!孩子们都喜欢那只狗,抱着玩的时候拍过一张照片。我还在疑惑中,没待我反应过来,小舅母已经转了身去取,边走边说,照片就在啊,我拿给你看。
照片拿来了,看着照片中的黄狗,我却模糊了记忆,这还是我记忆中的那只狗吗?好像是,又好像不是。看着站在黄狗两边的两个表弟,我似乎反应过来了,待两个表弟长大些与狗拍照时,应该是曾经那个夏天过后,又几年后的事情了。我立马掏出手机拍了照,照片中的黄狗,了结了我这么多年的惦记,这次也算是满了我的心愿。祈愿姥爷在天之灵,能与我心有灵犀,心领神会中重温曾经的温馨和美好。
此次高台之行,看到了卷毛黄狗的照片,真是意料之外很大的收获。也是在这次,在妈妈的提醒下,在小舅家看到了姥姥曾经用来装配饰的陪嫁木匣子。这个木匣子和一个黑的发亮的陶罐,是第一次出现在我的视线中,我抚摸和摆弄这物件时,似乎嗅到和感受到了姥姥的气息。姥姥在妈妈八岁时就去世了,可能是因为经常听妈妈说起,在我的脑海中,有一个我心中熟悉的姥姥。
如今,曾经那个夏天,姥爷及那颗杏树下的黄狗,我无数次的回忆、想念、忆及和提起,挥之不去。今天终于可以落笔为安。原本是要写这次回乡人与自然的一个主题,没打算写这一出,但它就如心中酝酿的一坛老酒,经过发酵,自然而然于此酝酿而出。这也是我心中期待了已久的,一直想要为此用文字写出和记录些什么的。
无巧不成书,昨晚,姥爷托了个梦,在长长的葡萄廊下相见,走到有着两棵大树的院落里,我们爷孙俩欢欣的相拥,准备要拍照,摆拍好姿势,却找不到合适的人用手机来拍,梦里不知是谁,满了这个愿,但拍出的照片里却没有我和姥爷,好像是几个不相关的人,梦里我俩看着照片里的影像笑成了一团。早上起来静坐时,梦境浮现出来,才让我此刻记忆犹新。原来如此,写下此文,是随了昨天的梦境,来还我一个心愿。文字连同黄狗的照片,一起抚慰我心中的惦念。
此刻,再次让我体会到,心念和意念,只要足够专注和投入,就一定能体会到不可思议的力量。我惦念中的姥爷,还有黄狗的照片,不论是在梦境中姥爷的相逢,还是现实中看到黄狗的照片,恍兮惚兮中,一切心想事成,梦想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