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理想小屋,首先是自在,不论大小,不论华丽或者简陋,必须是自在,一人独居,二人世界,三口之家,甚至四代同堂,不拘。住在里头,放松、舒服,融洽,其他的再说。
走出校门工作以来,总共搬过四次家。
第一次是单位的宿舍。说是宿舍其实是个木工间。第一天去学校报到,面容慈祥语气和蔼的沈校长告诉我们,这是一所走读学校,没有住宿生,也没有住校的教师。我和另一个英语老师平一起,被安排在一间原先用来修理课桌凳的木工房里。房子是坐西朝东的一排房子里面的一间。西山太阳一照就是一下午,九月份的天气,秋老虎依然威力无穷,我们睡在这样只有一层单墙的简易房子里面,热得无法入睡;到了冬天,单墙御寒保暖的功能有限,两条被子盖在身上还是觉得冷。好在我们两个人相处融洽,下了班回到宿舍说说笑笑,学着做饭,说着各自班上学生的种种趣事,日子一天天过去了。过了一年半,平的父亲因病去世,她的亲戚帮她改了行,不再做教师了。我在那个地方又住了一年多,结婚搬进了新房,自然就离开了那里。
新房在小区的一楼,两室一厅,是爱人单位的福利分房,须交一万元。每月一百多元的工资,我们没有那么多的存款,两个姐姐分别借了三千元给我们,就这样,我们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第一套房子,感觉非常幸运。
房子是水泥地面,墙上刷着绿色涂料,没有余钱装修,我们就在卧室里铺上了红地毯,放上了父母送给我们的家具。那个时候人不知怎么想的,喜欢转角家具,一间小小的卧室里面,南面倚墙从左到右,依次是角厨、写字台,转角储物柜、梳妆台、四门挂衣橱。挂衣橱的对面是一张床,两个床头柜。床顶头高高的床架其实也是储物柜,大约三十公分宽,上面可以放茶杯,侧面的中间空着,有微型书柜的功能,可以放书和闹钟。中空的书柜两旁各有一个安了门的小柜,柜门上包着淡灰色的丝绒套,头靠在上面很舒服。这套家具主色调是白色,侧面是粉色,与红色的地毯配在一起,妥妥的新房标配,温馨舒适,好像跟浪漫也沾点边。
家具美则美矣,并不耐用。过了几年,我们有余钱了,就装修了房子,家具也换成了实木的。每年春节,我们把公公婆婆接过来,随公公婆婆一起来的,还有爱人的大哥,自幼患病没有结婚,尽管他比爱人大一转,可是因为没有结婚,在公公婆婆眼里,他还是个孩子,所以我们每年都把三人一起接来。过年的那几天,我们在客厅为大哥搭一张床,公公婆婆住东房间,孩子就睡在我们房间里的沙发床上。虽然每个房间都满满当当的,可是欢声笑语不断,其乐融融,很是惬意。
婆婆在八十二岁那年辞世,八十三岁的公公自然就跟我们住在一起。房子太小了,我们考虑搬房子了。
这套房子依然在一楼。闺蜜朱朱很诧异:一楼你没住够啊?怎么又买一楼?是因为接地气?我笑笑。孩子上学,公公年迈,我们两人的工作都很忙,哪有时间装修啊?爱人陪朋友看房子,恰好看到这么一套精装样板房。前面一个大院子,后面一个小花园,采光好,出入方便,很适合老人居住。最重要的,是省去了我们装修的麻烦。从看房到入住,半个月搞定。孩子在这所房子里上了大学,爱人在这里拿了省五星工程金奖,公公在这所房子里安度晚年,到八十八岁安然离世。我呢,在这里,读书写字,养猫种花,悠然见南山。
第四次,就是现在住着这所,朱朱又说:“那么美的房子住得好好的,怎么舍得搬?”我说,现在这所,捯饬好了,不仅美,而且生活更方便。她不信,直到亲眼见了,不再质疑。她指着阳台上种着的姹紫嫣红和石桌石凳,兴致勃勃地说,改天,呼朋引伴,一桌子打牌,你,倒茶的干活!要的!要的!我点头哈腰。
岁月的琐屑和温暖,由此铺陈。此心安处,是吾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