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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旷的房间里有一张长方形餐桌,约莫五米长。两个人直接坐在桌面上。他们背对背各坐一头。一人蜷缩身体低头抽着烟,他小心翼翼把指尖的香烟送到嘴里浅吸一口。餐桌另一头那人也吸着烟,他身体后仰,一手向后杵着桌面,一手抹着头发。嘴里叼着烟,仰头看着天花板。
其中一人首先开口,“陈林,最近这两天干嘛去了?看你好像心里有事儿。和哥们儿说说。”陈林不语,低头抽着烟。过了半晌李星又问,“是出去旅游了吗?”陈林捻灭烟头,“没有,一直在家里。”李星又问,“在家干什么,可以和我说说吗?”陈林起身走向窗子边,他背对着李星,“我遇见神仙了,你信吗?”李星立马开口,“信,哥们儿的话我都信。”说完李星拖了把椅子走到陈林身后坐下。
陈林缓缓开口,“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我总觉得不舒服。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我从卧室抬了一箱啤酒去后院。后院种满了花,”
“是什么花?”
“不知道是什么花,白色的花瓣,黑色的叶子,枝条也是黑的。”陈林说。
陈林接着说,我见没有地方可坐就又拉了把椅子过来。坐下后开了一瓶啤酒,喝了几口后我看见天边的太阳,白色的,无聊极了!
太阳消失了,只剩一片黑暗。我不想吸烟,可我还是点亮一支香烟。我问自己,怎么回事?这念头没多久就和手里的烟一样,熄灭了。我下意识掏出打火机,咔哒!咔哒!我按了好多次打火机,火还是不出来。我重复按着打火机,咔哒!咔哒!我能感觉到,体内有一头猛兽快要冲出来了!好在最后微弱的火苗出现了。我慢慢把夹着香烟的手指靠近火苗,点烟时,周围的时间静止了一样。母亲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她告诉我门没关,叫我早点回去,我和她说“知道了。”
我靠在椅子上抽着烟,注意到天上出现一点亮光。我对着这点亮光吐了几口烟,消失了,天上唯一一点光亮好似被吐出的烟雾遮住了。一阵咳嗽声传入耳里,是一个苍老的声音。这声音就像在我耳边,我听得很清楚。咳嗽声止住了,但苍老的声音却对我说,“你小子别太过分啊!你再对我吐烟别怪我老人家不客气。”我连忙向他道歉,他说,“罢了!罢了!”我看着天上的亮光问他是谁?他告诉我他是神仙。我说无所谓。他问我是不是不信,我再一次对他说,无所谓了。接着他就没说话了。我又喝了口啤酒,老神仙问我喝的是什么,我告诉他是啤酒。我拿了一瓶朝天递去,啤酒在我手里消失了。片刻后老神仙对我说,“这酒味道寡涩,喝了没什么感觉。”我告诉他这啤酒是走量的,我又拿了两瓶递给他。
他喝完后打了个饱嗝,他接着说这酒有点儿意思。他问我有什么愿望,我说我想快乐。他又笑着说,“你小子花前月下喝着酒还不快乐吗?”我反问他我应该快乐吗?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让我去帮三个人。他说要给我三个宝贝,还说这三件宝贝会帮我找到需要帮助的那三人,并且关键时候会起大用。随后他叫我伸手接好了,我伸出双手接住了从天上落下的三个微小的光点。待我细看时发现是三个瓶盖,我还想在问老神仙怎么用时,角落里一只野猫突然叫了起来。我再问时已没人回应我了。
第二天我和母亲说有事要出去,她听见我要出去时好像顿了一下,她刚要开口,父亲走了过来说,“出去走走也好,记得早点儿回来。”就这样我装着三个瓶盖出门了。
出了门后我才想起自己不知道去哪里,好在这时我听见一个弱小的声音告诉我往哪走。声音是从我口袋里传出的,我把手伸进口袋里,里面有个小东西扒拉了我的手。我把手伸出后看见一个瓶盖抱住我的食指,我的手指好像感觉到了这小东西的心跳,是那么的微弱。我在它的引导下来到一间教室,教室里只有一个小学生在扫地。这时应该是中午放学,学生们都去吃饭了吧。我发现我手里说话的瓶盖变成了一个相机,一个拍立得相机。
我顺手在教室里拍了几张照片,没过多久学生陆续来到教室。几个学生在教室折纸飞机玩,还有一些互相扔纸团。叮铃铃!上课铃响了,所有人回到座位。老师来到教室,看见讲台上的纸团面露不悦。老师问,今天谁值日,扫地的学生站了起来。老师问他今天中午扫地了吗,学生回答扫过了。老师随即问全班有谁看见了,角落里的几名同学说看见了,奈何其他大部分学生都说没看见。老师又问同学们怎么办,几个起哄的说再扫一遍,接着大部分人都异口同声地说再扫一遍。他们说得理所应当,早先来扫地的学生懵了。老师顺理成章地说,“那就再扫一遍吧。”这句话像咒语一般令值日的学生掉了魂。
我走过去和老师说,我可以证明那名同学的确扫过地了。我把我拍的照片递给老师。老师没有接照片,反问我是谁。我走上讲台举着照片大声宣布那位同学扫过地了,讲台下众人噤若寒蝉。老师大叫着让我离开,我把照片放在老师讲桌后走出教室。我走出教室门时,听见值日学生对我说了声“谢谢”,听见这句话我的心好似柔软了一分。
我离开教室后不知道去哪里,我一直往前走。这次瓶盖没有说话,但一个瓶盖发出汽车喇叭声。这个声音在修正我走的路线,我走错路时它就会“嘟嘟”响。不知道走了多久我来到一个红灯路口,一名环卫工人在唰唰扫着马路,路边还有一位卖豆浆油条的大哥。这地方我好像来过,引导我的瓶盖又不见了。这次它变成了DV,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我拿着DV仔细拍着这个路口的所有东西,生怕错过了什么。
一个老太太走进了我的镜头,她穿着一件灰色衣服,走得很慢,大概是腿脚不灵活。她走到路口后四处张望,和她的脚相比她的脑袋就灵活多了。她转动脑袋四处张望的样子活像只大老鼠。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她突然坐在地上。一个小伙子走过来了,穿着校服,看样子应该是个高中生。老太太对高中生说了句什么,小伙子挠着脑袋显得为难。卖豆浆油条的大哥突然吆喝起来,“油条,豆浆,快来!快来!”扫地的环卫工大娘大喊,“哪来的老鼠?”大娘抬起扫帚一边驱赶老鼠一边喊,“快走!快走!”
高中生考虑再三后上前扶起老太,老太太起身一把死死抓住高中生手腕,她老脸一翻大喊,“撞人啦!”很快两人周围站满了人。不多时一辆警车赶到,两名警察从车上下来,一人疏散周围路人,一人向老太太和高中生了解情况。那老太太枯木般的手还在死死抓住着可怜的高中生,干瘪的嘴嚷嚷着,最后警察好说歹说终于把老太太和高中生分开。
一位穿着工厂制服的中年妇女慌忙赶来,我也走了过去。我猜这名妇女是高中生的母亲,她听警察说了个大概,警察说完后她脸色铁青。她问自己的儿子,“是你撞的吗?”高中生回答,“不是”。老太太突然嚎了起来,“就是他撞的!我七十多岁的人了怎么会骗人啊!”这位母亲像是被点燃了一样,她对着儿子大喊,“不是你撞的为什么要扶?”啪!接着一个巴掌打在她儿子脸上,她带着哭腔又问,“不是你撞的为什么要扶?”她每问一遍就打儿子一巴掌,最后她抱头痛哭。那高中生被打第一掌时表情慌张,到了现在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了。可能,已经麻木了吧。
陈林说到这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两行泪水从他的脸颊滑落。他发呆似的站了一会,李星问,“那后来怎么样了?”
陈林接着继续说,我实在看不过了,我上前和警察说,“警察同志,我是一名记者。事情经过我都拍下了。”我给警察看了我拍的视频。事情清楚了,警察送老太太回家,那名母亲擦着眼泪和我说谢谢,她还拉着她儿子向我道谢。可他却不停地对我说对不起,只一个劲儿地重复着这三个字。我和这位母亲说,“不是孩子的错,快带孩子回去吧”
李星问,“你为什么不早把DV拿出来?”陈林不知所措,他看了看四周说,“我……不知道……我拿了,我大声喊了。我说不是他撞的,可没人理我。最后到了那时,人们才听见我说的话。”
原来是这样。陈林你先深呼吸放松一下,不要紧张。想不起来的,或你不想说的都可以不说。接着和哥们儿说说后面怎么样了。
陈林接着开口说,我离开了这个路口,一个瓶盖响起音乐声。声音很小但我可以听见,这音乐好像是一首歌。音乐声断断续续,最后我弄明白了,原来只要我往西就可以听见音乐声。声音越来越大,我走到一个广场。这里人很多,广场中央舞台灯光刺眼,声音很吵。我又听见之前的音乐声,我掏出瓶盖,瓶盖并没有发出声音。我在人群中寻找着这微弱的声音,慢慢一步一步靠近时,这音乐声诧然而止。我疑惑之时听见一个人在讲电话的声音,是一个20岁左右的男子在和一女子打电话。电话那头女子说,“走吧,我们该结束了。”男子问,“为什么?”女子接着说,“我不喜欢你了。”男子听到这沉默了,女子接着说,“忘了我吧!”随后电话被挂断了。
这名男子瘫坐在地,周围人指指点点。无一人上前把他扶起,此时我手里瓶盖化作了一支月季,我不知道这次要怎么做。我朝这名男子走去,我弯腰把月季递给他,他看到月季后有点意外,他看向我。我没有说话,他也没有说话。他迟疑片刻后接过那支月季,对我说了声“谢谢”
我转身离开,可在我走了四五米左右又听见了一开始的音乐。我回头看见刚才的男子拿出手机接了个电话。
李星缓缓说,“是谁打来的电话?”陈林犹豫了一分钟,又接着说。不知道,离得远听不见。李星示意他接着说,陈林局促不安。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神色紧张。李星看在眼里,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不紧不慢来到餐桌旁,他脱去鞋子爬上了桌子,随后以一副慵懒的姿势躺在了桌子上。又漫不经心看向窗外,再次开口,“然后呢?”
陈林听后情绪舒缓了一些,他找了把椅子坐在桌子边,接着说,我听不见他和谁通话,我看见他起先高兴地笑了,而后他表现得很紧张,不停对电话那头的人说着话。他看向四周像是在寻找着什么,没得到结果后又朝购物中心跑去。我可以看见他一面跑一面对着电话大喊着。我听不见他喊什么,接着我听见“砰”的一声。周围变得很吵,人群喧闹起来。人们走了,所有人都朝购物中心跑去。陈林突然看向李星,问,“她为什么要走?”李星没有说话,递了一支烟给陈林,陈林刚接过香烟,李星的打火机就凑了过来。他帮陈林点烟的同时对陈林说,“好啦,抽支烟休息下。”
陈林刚把烟头掐灭,李星就开口说,“我最近刚买了副耳机,来帮我听听怎么样。”说着李星把陈林拉到旁边的房间,一开门就见一把躺椅。一把棕色的真皮躺椅,旁边放着一台cd机,一副耳机放在椅子上。房间里除了这些东西再无其他,李星和陈林说,“试试吧。”说着把耳机递给陈林。几分钟后陈林摘下耳机,“效果不错。”李星回应,“那当然,不过你听的时间不够长,你在再听一会儿就更能体会到这耳机的效果。这样吧,你在这里躺着享受一下音乐的乐趣,我在旁边等阿姨,等阿姨来了,咱们一块儿去吃顿饭。”李星不等陈林答应,就把他拉到椅子上,帮他戴上耳机。确认陈林躺在上面且慢慢闭上了眼睛,李星这才离开,他走出房间把门关上。就在要把房门锁住时,一名中年妇女走了进来。
“阿姨,我不是和您说过会叫您吗,您怎么自己进来了?”妇女身穿一件洗得发白的工作服,她面容憔悴,几缕白发从耳边垂落。她听了连忙说,“对不起,李医生。我实在太……我儿子的病到底怎么样了。?”李星知道这位母亲的不容易,老两口这些年一直为了抑郁症的儿子东奔西走。他依稀记得一年前,这位母亲满怀希望地带着儿子来到他的心理咨询中心的情景。“您别激动,您坐下听我说。”李星拉了把椅子让陈林的母亲坐下,“李医生,我儿子到底怎么样了?他最近越来越不正常了!”李星说,“您先和我说说他是怎么不正常的”
陈林的母亲平复心情后说,前些天,他听隔壁刘婶说西门那边有个娘娘庙,挺灵验的,叫我去烧烧香。本来是不打算去的……可我终究是去了。回来的路上见路边有卖煎饼的,我买了一个给陈林,想着他小时候最爱吃了。哪知道他见了煎饼就发病了,我和他爸看着他又把家里的东西打砸一通。后来他从卧室抱了一箱啤酒就去后院了,我悄悄在后面跟着他。我生怕他又——“阿姨,您先和我说清楚情况,这对陈林的治疗很重要。”陈林的母亲叹了口气,接着说,“他先是喝着酒,后来我看见他用打火机在烧自己的手。我想立马去阻止他,可是我知道不能这么做,我走到门口后大声喊他,告诉他我要出去,门没关,叫他早点回来。李星说,“您做得很好。”她又说,“后来我又折返回来看着他,天黑后他变得更不正常了。”
李星问,“他怎么不正常?”陈林的母亲说,他像是变了个人。说自己是什么神仙,他自说自话,又喝了几瓶啤酒。“啤酒是换过的吗?”是的,我和他爸照您之前说的,每一瓶都加了三分之二的水和您给的药。一开始他喝着喝着也就不喝了,可这次他又喝起来了。虽说兑了水但我还是怕他喝多了,我假装猫叫打断他。可他还是接着喝,好在没再喝多少他就躺在后院睡着了。
李星问,“那第二天他有没有去哪里?”是的,他第二天一大早就和说要出去,我吓了一跳可我还是尽量不表现出来。他爸小声告诉我没事,他今天休息他会看好他的。他们一前一后就出去了,我就在家等着他们回来。打扫时我又见了那个煎饼,这时候才注意到那个煎饼,用旧报纸包着的煎饼。看了报纸上几个大字我才知道,又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他啊!说到这里陈林的母亲哽咽了,李星说,“阿姨您先冷静一下。陈林这两天发生的事对他的病有很大帮助,但您要仔细把发生的事说明白。您清楚了吗?”陈林母亲点点头,接着说,报纸上印着“高中生扶救八旬老人扬正气”,李星示意她接着说。到了中午他们还是没有回来。我不放心打电话给他爸,他爸说他们在原来陈林的小学,他和我说不放心的话就过来看看吧。
我到了那荒废的学校,在教学楼前他爸小声叫住了我,示意我禁声,我们俩躲在教室门口看着,陈林又一个人在教室里自说自话。没多久他出来了,走到学校门口像是迷路了在原地打转。看门的大哥叫我们快把孩子领回去。到家后他爸和我说他们一早去了那个路口,陈林一人在那里扮演当年出现的所有人,他在那里重演了当年的场景。他还记得,是我害了他。说到这里陈林的母亲低着头小声抽泣着,她的眼泪慢慢滴落在并拢的双腿上。
“原来是这样,阿姨不可否认,像您之前和我说的,您当年对陈林造成的伤害是不可逆的。但现在我们要做的不是讨论您当年的过失,我们要做的是帮助陈林好起来。”陈林的母亲整理了自己的情绪,仔细听着李星说的每一个字,李星又说,“阿姨,我看这次也许是陈林恢复的契机。陈林他不是发病,他是在自救。我们要帮助他,至于我们要怎么帮他,我要——”这时陈林从旁边的房间走了出来,瞟了两人一眼后就跑了出去。
他们追出去的时候早已不见陈林的踪影,陈林的母亲情绪彻底失控。她一个趔趄倒在地上,放声大哭,她撕扯自己的头发、不断拍打自己的脸,撕心裂肺哭着,过后她不断念叨着“都怪我”。李星没有劝阻她,他还在思考怎么回事。过一会他拨打了110,“您好我是怪哥们儿心理咨询中心的医生,我的一位病人突然跑了。嗯是的,他是一名抑郁症患者,他不会攻击别人,他现在情绪不稳定,我担心他有自杀的可能。三分钟前他从园林北路离开,我不知道他去哪里,但我怀疑他可能会去阳光购物中心。嗯,好的,好的。”
李星挂上电话后,又拨给陈林父亲,告诉他这里的情况。接着他扶着陈林母亲,两人回到了办公室,“阿姨,警察已经出动警力去找陈林了,找到人后会马上通知我们”陈林的母亲木木地盯着前方的水杯,一言不发。
李星翻出陈林所有的档案:陈林,25岁,2005年确诊抑郁症,经历四年治疗后好转。后因在某超市打工目睹一场跳楼自杀事故,抑郁症复发。后辗转多地治疗,2010年三月来到我中心治疗,药物干预加心理咨询,症状已减缓。2010年九月,经半年治疗后情况有所有所改善,不再酗酒。
李星的手机响了,“是的,好的,”李星接电话的同时一位苍老的中年人走了进来,是陈林的父亲。他刚要开口却被李星抬手打断,李星一面听着电话一面抬手示意陈林的父母不要说话。陈林父亲握住老伴的手,等待着李星电话结束,李星挂断电话,向两人说,“陈林找到了,在阳光购物中心楼顶,叔叔阿姨,你们先过去听从警察安排。我有一件事需要确认,这件事对他很重要。等确认后我马上过来。”
陈林的父母赶往了阳光购物中心,李星则在网上搜索框输入了,A市2005年阳光购物中心女性自杀。搜索结果第一条是一个视频,三月20日晚上九点,我市阳光购物中心一名女性跳楼身亡,死者19岁,目前还不清楚具体原因,详情请收看我台陆续报道。李星点开下一条视频,据知情人士透露,该女子系患有精神类疾病,跳楼属个人行为与购物中心无关。
李星关闭视频后打了一个电话,“老板,我需要你查一下2005年阳光购物中心跳楼自杀女子家属联系电话,要快!我急要。”电话那头传来一女子的声音,“你当我是万能的吗,就算可以也需要——”李星打断她说,“尽快吧,你的客户现在正在楼顶等着呢。”女子炸了,她大喊,“你小子搞什么,!我尽快吧,你先再想其他办法。”李星挂断电话,出门打了一辆车赶往了阳光购物中心,路上他一直在打电话。下车后见警灯闪烁,购物中心门前广场打起了气垫。警察封锁了这一段,现在天还没黑。可以见到一个人影站在购物中心顶楼,那人肯定是陈林了。李星和警察说明原委,另一名警察在对讲机里汇报了他的情况。没多久另一名警察带他来到楼顶,陈林的父母也在楼顶。警方的人一直和陈林说着话,李星告诉警方他有办法让陈林下来,一番沟通后扩音器递到李星手上。
天已经黑了,李星拿着扩音器对陈林大喊,“陈林!有什么事和哥们儿说啊!”陈林听见李星的声音,把头转了过来,“我不会再相信你了,你不要过来。”眼看他一只脚要踏出去了,李星大喊,“往昔成林!”陈林转头大喊,“你说什么?你怎么会知道?”李星见有了效果,马上再喊道,“我手里有个信封上面就写着这四个字,想知道里面写了什么吗?”陈林犹豫了,他对李星说,“你又骗我!”接着他朝楼顶边缘又退了半步,李星抬手叫道,“你不看吗?那我烧了它吧。”他作势要掏出火机,这时陈林才喊,“我看!我看!”李星把拿着一块卫生纸的手掌伸向陈林,让他从楼顶边缘走了下来。刚下来就被埋伏在暗处的两名警察按住了,“李星!你又骗我!”警察把陈林压了过来,李星说,“你小子是发什么风,搞成这个样子是要砸我招牌吗?”陈林还是大喊,“你骗我!”李星知道现在正是时机。
李星对两名压着陈林的警察说,“两位警察同志,我有话对他说,可否等一下?”带队的警察对李星说,“五分钟。”
李星瞪着陈林,大喊一声,“醒醒吧!”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他继续大声说,“谁在骗你?是你自己!往昔成林什么意思?在场的所有人,除了你,谁都不知道,我想你在五年前就知道那封信里写了什么吧,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睁开眼好好看看吧。”陈林根本不听他说的,嘴里嚷嚷着,“假的,都是假的,你还在骗我。”李星打开扩音器,指着陈林的父母,“看看你的爸妈,他们也是假的吗?”陈林沉默了,李星接着说,“你沉沦于过去时发生了些什么事你知道吗?让我来告诉你吧,你爸去年一人来到我们中心,他闯进我办公室一个劲儿问我一个问题,他说我儿子有抑郁症,可以治愈吗。他不停地问我这个问题,起先我不知道情况,我告诉他只要患者和家属积极配合就能治愈,我后来才知道他回去后就把房子卖了,他一人打两份工,别人都问他五十多的年纪了为什么这么拼,他说他想在没死之前多挣点,好留给他儿子。都说发生在儿子身上的不幸,到了母亲这儿可是会翻倍的,她每天活得战战赫赫,生怕又做错了什么,每次来中心她都会说是她的错,求我治好她的儿子。我耳朵都听得起茧了,她逢人就说她有个好儿子,是她害了她。你抑郁了活在过去,你妈呢?她在为你活着。他们还有多长时间?你看看他们吧!看看他们为你种的花!”
陈林痛哭流涕,他哭着说,“她和我说她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她让我好好看看这个世界,等再见面时告诉她这个世界有多美。她还说她先走了,让我不要忘记我们的梦想。”陈林的父母跑过来抱住了陈林,一家三口哭作一团。那晚上谁也没注意到,天上下雨了。
李星回到心理咨询中心时已经一点多了,这时才想起今晚还没吃饭。他先给老板发了短信,内容两个字“搞定”。当他吃着泡面时老板打来电话询问情况,李星才告诉她事情的经过。
电话里传来女子的惊呼声,抑郁症爱上抑郁症!李星说,“起初我也没料到,但结合种种证据来看的确是这样的。”李星嗦了口泡面,“你是怎么和王希的母亲说的?”李星嚼完嘴里的泡面说,“原来那女孩叫王希啊,我赶往阳光购物中心途中接到你发来的号码,然后立马打了过去。我和她说了我是一名心理医生,我才说完她就挂了电话,我接连又打了几通她才终于接了,我告诉她,现在有一个和她女儿当年一样的年轻人需要帮助,需要她的帮助,她答应了。我问了她好多问题,最后我了解到她当年在王希口袋里发现一个信封,上面写着往昔成林四个字,你猜里面装着什么?”老板在电话那头迫切地问,“装了什么?”
“三个啤酒盖。”
“难道真的有神仙!”李星不屑地说,“屁”,“唉,你怎么说话的,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老板啊。我觉得这不是巧合,毕竟那陈林故事里也出现了三个啤酒盖,我决定调查调查这啤酒盖的事。”李星抽了一口烟说,“随便你吧。”
“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当时如果我没搞到王希妈妈的号码你会怎么办?”
“我会告诉他我就是给他瓶盖的仙人。”老板笑着说,“他会信吗?”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那你说说看”
李星喝了一口水,这要从我和陈林第一次见面说起。他父母第一次带他来中心时,他表情呆滞得对一切都没兴趣,不管我和他说什么都没有任何反应。几次下来都是这样,我通过他的父母去了解他原来的生活习惯,脾气个性,还有个人喜好和一些过往经历。试着去分析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然后应该采用什么样的治疗手段。结果我失败了,但不是完全失败。至少他已经习惯了我,一开始他对我是很抗拒的,每次我走近他一米,他就后退一米半,现在他好像默许了我接近他。于是我表现得更积极,我自称是他的好哥们,让他慢慢也习惯了这样的我。
但在一次偶然的情况下我得知了他小时候“爱听故事”,还特别爱听神仙之类的故事,后来他再来到中心时我不再问他问题,而是和他讲故事,讲神仙的故事。他还是没什么反应,查看录像时,发现我讲到一些故事时他脸上会闪过一丝丝诧异的表情。老板问,“是什么故事?”就是一些神仙帮助人的故事,后来我只讲这个类型的故事,每次讲完我都会做个总结。大致表达的意思就是神仙会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当然不是这么直白的,而是一个心理上的暗示。后来我试着让他给我讲故事,我本以为他会不愿意。但他真的和我说了,他和我说的都是一些他之前听过的或从书上看的。
可是有一天,他和我说了个我认为真实发生过的故事。就是今天他说的老师诬陷学生那个,只不过他是以被诬陷学生同学的视角来讲的这个故事。一段时间后他又说了红灯路口的故事,同样的不是以他本人视角,而是一个路人的视角来讲。扫教室的故事他和我讲了10遍,红灯路口那个讲了30多遍。在和我讲了几个月的故事后他的病情有所好转,但我知道他还有一个故事没讲出来。就是今天他讲的最后一个,今天的意外打乱了我的计划,不过就结果来说还算不错,陈林用不了多久就会痊愈了。
“那这次你又有多大把握认为陈林会痊愈?”
“百分之九十。”
“你之前所治疗过的病人你都说百分之九十五会痊愈。还说什么百分之九十五是尽人事,百分之五是听天命。”
李星挠着头,“我不知道陈林为什么突然跑了,按我对他的理解他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等我搞清楚他突然失控的原因后我就可以确定陈林百分之九十五痊愈了。”
“好吧,那你早点休息吧。”
挂断电话后李星又抽了几只烟,他还在想陈林突然失控的原因。他来到旁边的房间躺下,一阵困意袭来,没多久便睡着了。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看见一只白色的鸟,它的羽毛散发着微光。它飞进黑暗,又消失在黑暗。没多久再次从黑暗中出现,后面跟着一个人,是陈林。鸟向李星飞来。李星伸手想要触摸它,它停留在李星手上,它把嘴里叼的东西交给李星后便朝天上飞去。李星和陈林默默看着它飞走,它飞到高空散发耀眼的光芒。李星从梦里醒来,太阳光透过窗子撒在了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