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遛弯,看见工人们正在公园门前广场用大吊车吊出一颗干枯的栾树。
那栾树高有三层楼,杆粗有余,枝条虬蛮,但是,已经没有一丝绿色,在大调车的轰鸣中,它被高高吊起,叹息着满身的疮痍,遥看着曾经的风光,摇晃着没有一丝气力的枝条。
正值班的工长指挥着工人们,把栾树带出的厚厚的泥土从树根刨去,竟也露出了它粗壮地根系,工长看看摇晃在空中的栾树又低头看看硕大地树坑,无不遗憾地摇着头,叹息道:可惜、可惜!
我凑上去问:何以就这样了,不是好好地在这儿,怎么就死了呢?
工长看看我说:它是被焖死的。
我诧异地又问:树还会被焖死?
工长去指挥调车再太高一些后,又走回来说:是焖死的,你看土层压得太厚,风和水透不下去,根系被地温捂烂了。这是当时栽种的人,十足地压实,虽然是怕风吹倒,可反而害死了它。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树还可能被捂死。就说:是不是,像人们说的木秀于林,风必催之,它是让风或者什么东西给弄死了?
工长又看看我,摇着头说:不会,这里没有那么大的风,即便是有大风,那几颗栾树,怎么就没有死呢?他指着旁边那几颗亭亭玉立地着的栾树和梧桐树说着,来证实他说的是对的。
瘦高个工人说: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树死了,就成一块块木板,人死了,就成了一个故事。
我为他有这样地关于人生与树木的关系而惊奇。
干活的女人说:大个就是有文化,说出话来都是一套一套的。工人们也附和着说着话。
工长已经点了一颗烟抽着又说:好好活着吧,注意安全。
我没有再听他们后边说的什么话,思绪飞到远方。
那是一次去河边看鱼,发现在河滩一个拐角处,一颗高高大大地叫不上什么名字的树,以抱笼地姿势,向上向上疯长,它的身高已经远远超出其他树木的高度,也不是这一带河滩应该栽种的品种树,奇怪它该去更宽阔的城市广场或者林荫大路上去,谁把它误栽种在这少有人至的河滩?我又发现,这里还是有人来的,大树底下放着一张躺椅,莫不是躺椅上的人,就是栽种它的人?还是躺椅上的人的前辈,为子孙栽种了它,正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也未可知。
赵州柏林禅寺以柏树而得名嘛。
马明博写过一篇《柏林禅寺的柏树》回答说:“寺以柏树成林而名。这里的柏树植根于大地,枝桠朝向天空。只是,它们经历的风雨更久些。1300多年的光阴,如果是人,雪白的胡子早应该拖到地面了。柏树没有胡子,虬劲的树干透着沧桑,苍翠的枝桠显示生机。柏林禅寺也有几颗古柏树在历经风雨后,没有再醒过来,树尤如此,情何以堪?山门左右有两颗柏树,一生一死,相应成趣;那干枯了的,如今被树根处生出的绿萝缀满。老柏树,新萝叶,一老一少,一苍一翠,藤萝依树,向死而生。”
以柏树成禅寺的名,是对柏树的尊敬,更是对一切树木葱茏的最好褒奖。
活着是生活,即便是死亡,也要有向死而生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