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一个二十八线的写作者,毕业两年,单身,无业,穷。
常州,大学城对面的大学新村,从第三条巷子进去,第五个路口左转走到底,最后一间一楼的车库,阴暗潮湿,白天也需要开灯照明,梅雨季节褥子能拧出水来,洗澡的时候热水器常常跳闸,一年四季见不到太阳。
我就生活在这里,一个人。
这里的巷子没有路灯,冬天晚回家时,我走在巷子里听着呼啸的风声,一走三回头,汗毛都立起来了,有时候也会跑几步,回到家反锁上门的那一刻,已是一身冷汗。
去年冬天,好几年不下雪的常州突降一场大雪,我正好姨妈期加上重感冒,那天,我煮了一次挂面吃了三顿。以前新鲜的挂面里加鸡蛋火腿我都不爱吃,没曾想自己居然有天能烟得下泡的又粗又黏的挂面。是真的饿了。
我每天走到鸣新中路就能看见马路对面我的大学,也因此常常怀念学校超市里的一款面包,外面的便利店和超市都没有卖。我几次想进去买,都被保安拦在门外。
曾经的舍友、同学,都在毕业后各奔东西了。有的选择回家乡,有的去了别的城市发展,偶有留下来的,还在城市的另一端,关键是,我和人家不太熟。这座我每次来都说“回”的城市,竟让现在的我觉得疏离又陌生。
我曾经的男友魏风尘离开我之后,我开始怀疑自己留在这座城市的意义,终究不是一个坚强的人,才会被一个男人影响的彻底。
02
魏风尘是我的大学同学,临近毕业时,他提出要我搬离学校后和他住在一起,我同意了。如果你觉得婚前同居的行为轻佻又下贱,我也无可否认。我们共同租住在学校对面的民房里,条件不比我现在一个人好多少。那时觉得温暖又充满希望,大概是因为沐浴在有情饮水饱的爱情中。
毕业后我在一家酒店做前台,白班的上班时间为早七点到晚七点,晚班的上班时间为晚上七点到次日早晨七点,一个白班一个晚班休两天,我的休息时间还算充裕。风尘在一家汽车4S店当修车学徒,经常加班。他很瘦,上完一天班回到家就体力不支了。
那些在学校幻想过的毕业后的生活,早晨一起起床、刷牙、洗脸、吃早饭,然后出门上班,晚上下班回家一起做饭、吃饭、看电视、睡觉,全都沦为了泡影。现实中早上总是各自匆忙,晚上回家就是将就着吃点速食晚饭,各自玩会儿手机,然后睡觉。
有一天早晨我下了晚班回到家后一点都不困,突然有种写点什么的冲动,于是打开电脑,用键盘噼里啪啦敲下了我和风尘当时的生活和我的心境。写完之后,我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明朗,脑海中随即开始构思下一个写题。也是从那天开始,我喜欢上了写作。从那之后,我一直笔辍不耕,渐渐地开始希望未来有一天能以写作为生。
我们的生活就像大海,每一天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海浪不断。服务行业会接触到各种各样的人,我的工作开始频出状况。有时候被喜欢找茬的客户百般刁难,有时候被排队退房的客户催的焦头烂额,有时候还遇到骗子趁人多的时候买小商品,然后没给我钱非说给了,让我快点找他钱。我常常下班后和风尘诉说自己的委屈。我猜风尘也会遇到不开心的事,只是他碍于男人的面子不愿和我提起。
在过了将近一年上厕所都要跑着去,吃饭都要狼吞虎咽,还经常被客人骂的日子后,我萌生了辞职的念头。我问风尘的意见,他说想辞就辞吧!然后我就真的辞了。
上完最后一个晚班回到家,打开电脑,发现自己已经写下了五万字的文章,这些文章也得到了不少人的肯定。我就想试试专职在家写作的生活。
03
辞职后,我每天看书,写文,投稿。看见投稿的邮件发送成功后,就觉得自己在希望的田野上播下了一颗种子。我默默对自己说:哪怕没有稿费,文章能被别人认可我就很知足了。投稿后,我的QQ全天在线,生怕错过了编辑回复的邮件。
风尘还是照常每天上下班,风雨无阻。我能从他偶尔的情绪中感觉到他的辛苦和压力,总想为他做些什么。于是我每天早起给他做早饭,晚上赶在他回家前给他做好晚饭。周末和他一起出门买米买菜,一边牵手走路一边讨论着菜市场和超市哪里的蔬菜更便宜,恍然间觉得我们像极了在一起很久的夫妻,为生活的柴米油盐算计,可我依然觉得甜蜜。
当情侣间的关系熟络到牵着对方的手就像左手握右手时,两个人的生活就会变得很舒适。我不用在他面前为了顾及形象吃不饱饭,不用一直端着生怕自己哪里出糗。在他面前,我可以轻轻松松、舒舒服服、完完全全做自己。虽然偶尔也会觉得无趣。
我常常开玩笑地和风尘说:如果有一天我火了,肯定还是很爱你,到时候我就送你一辆dream car。风尘听了总是笑笑,说:你赶紧火吧!咱家未来暴富就靠你了。
风尘用右手牵着我的左手,我把头靠在他的肩膀。我不知道未来要经历多少的坎坷崎岖,但我都想要同他一起经历。
他虽然不像在学校时有很多的时间陪伴我,也不懂什么浪漫,但是他努力赚钱的每一天,都是在用成熟理智的方式说爱。我是后来才知道,风尘曾多次遭到师傅的鄙夷和嫌弃,但他都选择了咬牙坚持。
04
几个月过去了,我的收件箱中堆满了拒稿信。这些拒稿信像一把把利剑,一点点斩断着我的骄傲和自信。一百篇文章了,说多不算多,说少也不少,可怎么就没给我换来哪怕一点点的希望呢?
残酷的现实像是对几个月前我决定专职写作的讽刺。我开始变得自卑、敏感、多疑。
有一次,风尘提出想买几件新衣服,我竟然就着坏情绪和他大吵了一架。他是比较朴实的人,平时除了干净整洁外,对衣着没别的要求。这样的他突然要买衣服了,我就怀疑他喜欢别的女生了,想给人家留下好印象。他说根本没有,是我无理取闹。
我不相信又懒得争辩,索性大哭起来,风尘不知所措地一边拿纸巾帮我擦眼泪,一边安慰我说:别哭了,我不买衣服了还不行吗?我没有喜欢别人,只喜欢你一个人。我抱住风尘哭的更厉害了。
那段时间,我像得了抑郁症一样,每天心情低落,胡思乱想,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精神。每天早晨风尘出门后,我就想象着他们公司的女生妆容精致,笑容温婉,一定很吸引风尘。我现在这副不修边幅的样子,连我自己都觉得厌恶,他又怎么会喜欢呢?
想到这,我干脆以破罐子破摔的心态苟且生活着,每天打游戏,吃东西,睡觉。
风尘每天下班后又得到路边摊或小饭店将就着吃晚餐了,可他对待我的态度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两样。我有时候好想问问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但是一直没问出口。
05
也许是被风尘感动了,我决定重新找工作,上班赚钱。我不想做前台了,想找份与写作相关的工作。由于没有相关工作经验,我投的好多简历都石沉大海了。好不容易收到面试通知,面试也屡屡碰壁。
我一鼓作气想要重新面对生活,却又被新的挫折打击的泄了气。更可怕的是,生活往往祸不单行。
一天晚上,风尘洗脸的时候微信提示音响了,我拿起他手机看了一下,一个女生发来的,内容是:在干嘛呢?记得明天开会要提前半个小时到公司,别迟到哦!
扔下手机,我和风尘又是一顿大吵。我容不得风尘解释,只顾发泄自己的情绪,脱口而出各种脏话:你真不要脸,觉得我不会赚钱,不打扮了,就去外面和别的女人不三不四,你还是人吗你...
骂了一通后,我要求风尘辞职。他不同意,他说:我好不容易熬到快要涨工资了,怎么能轻易放弃。当时失去理智的我,哪顾得上什么道理和对错,我说你如果不主动辞职就别想上班了。
那一夜,我彻夜未眠。
第二天,风尘出门上班后,我紧跟在他身后。他到公司门口后,我依然跟在他身后。风尘大概是不想让我丢人丢到他们公司,便妥协了。他用特别严肃又愤怒的语气一字一句的说:你等着,我去辞职。辞职出来后,我从风尘脸上看到了一种从未见过的表情,那种表情让我害怕。
回家路上,我们谁也没和谁说话。到家后,风尘说:我们分手吧!我好累。我说了句“好啊”,起身收拾东西。风尘又说:你留下,我搬走。语气中没有一丝的温度。
我没停下收拾东西的手,把衣柜中的衣服都扔进行李箱。拉着行李箱走到门口时,我扭头对坐在床上的风尘说:你住过的地方,我不稀罕待。关上门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彻底失去依靠了。
06
我拉着行李箱走了一段路,想着风尘最后说的那句“我和那个女生说过我有女朋友,不会喜欢她”突然很难过,就蹲在路边哭了起来。我其实一点也不想离开风尘,是他陪伴了我的青春,是他给了我最纯的爱,是他让我对未来还有期待。可我的倔强,我的自尊让我在风尘说了分手后选择离开。
后来,我搬到了现在的房子里,与我和风尘一起住过的房子只隔了几条街,但我们却再也没有碰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