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是非恩怨,江湖爱恨情仇,庙堂名利黑白,人间生死贵贱。且来个平淡的故事下酒,一盏茶或一支烟的功夫回味。
月落,乌啼。
江画楼在渔火中闪动。夜深,霜更重,天地寂静。天地间只有他在动,仿佛就只剩下他一人。
万里夜色凄凉如水,连渔火也因孤寂而变了颜色,变成一种空虚而惨寒的幽暗色。
江画楼也一样。
渔火像他,他似渔火。只是渔火如卧冰,他似飘雪。
他斜背着一柄白色长剑,名为方寸;右手持着一把黑色的霸刀,唤作灵台;左手轻握着一个酒壶。
白色的剑,白得如同镶了十个太阳。黑色的刀,正如这夜色。
夜色如墨,溅入酒壶,把每一滴清泉般的美酒染黑。他喝着酒,如同饮了夜色,在这混黑的夜里,也能快步流星。
他走过枫林枫不知,踏过石桥桥仍睡。
黎明前,夜最黑。
夜黑得看不见树林里暗藏的人,一些穿着夜行衣的人。黑色的衣裳,黑色的人,连心也是黑的。
身心俱黑,这原非他们的本意,只怪夜太黑,把他们染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夜黑风高杀人时,一夜暴富心要狠。这是他们心中的声音,就像鼓声。
一鼓作气。
其实他们不需要躲藏在树上,因为在这夜里,他们只要随便一站,摆个招势,任何人都会以为他们就是林中的小树。
但是他们还是躲藏起来了,而且藏得很严实。
因为他们要杀的人是江画楼。
江画楼离杀手越来越近,酒已不在喝,因为已经喝完。
他的步子依旧。
“咻”的几声,划破了天地的寂静,树叶也随人影颤抖了几下。
树叶窃窃私语,好像担心突然间开出几朵红花——鲜血。它们担心沦为配角。
四个人影闪动,如梅花四散,分布在江画楼的四周。他们同时拔剑,剑气凌厉,剑游如风。
毫不留情的刺向江画楼。
江画楼把酒壶高高扬起,把最后一滴酒收入腹内。微微的热让他舒了口气。
他把壶盖拧上,酒壶系在腰间。
他挥动手中灵台刀,卸去了强劲的剑气,然后轻轻的点地,凌空一个翻身,避开了无情的剑尖。他的身法惊得周围的树木抖落几片叶子。
落叶盘旋而下,悠然中带点惊慌。悠然是它在落地前,想认真看看这片大地,以前它都是往天空看;惊慌是在这夜黑凌乱时,怕自己粉身碎骨。
这时,一个人影闪过江画楼头顶。那人施展了“梅花飘零”,从他的上空倒立而下,剑尖直逼他的百会。
那几片落叶,也真可怜。本来呆在树上好好的,先是被江画楼凌空凤起而起抖落,现在又被那杀手的剑刺成几瓣。
江画楼用食指和中指擒住剑,身形一矮,手指往下一用力,那杀手连剑带人,坠向地面。同时“啊”了两声。
第一声“啊”,是惊讶江画楼能轻而易举的接住他这一剑,从来没有人接住过他这一剑。当然,如果有人接着过,他也不可能在这暗杀陈子都。
第二声“啊”,是他最后的呐喊。如果是白天,他还有可能活命。可是,这是黑夜,黑得连人影的轮廓也难分辨清楚。
他终究丧命,死在自己人的手里。
江画楼借助碎了的落叶,一个“蜻蜓点水”,跃到了几丈外的树上。
地上的四个人乐坏了,匆忙把剑从尸体里抽出来。
其中一个胖杀手喜出望外,兴奋的喊道:“我们成功了!杀了江画,快得到藏宝图了!两全其美,名利双收。”
哈哈……
夜里多了几点火光,是四个杀手点燃了火把。四支火把豪不费力的被他们插入大地里。
火光闪动着,一条死尸血肉模糊,脸朝黄土,背朝天。安静的躺着。
周围有些常青树的叶子,莫名其妙的穿上了枫叶的衣裳。
一滴鲜血坠向大地,叶子无奈的摇了摇头。或许还有叹息声,只是没人注意听。
“大哥,你的剑法越来越厉害了!‘日月奇侠’江画楼,都不是你对手。”一个瘦杀手道。
“是你们的‘梅花十字阵’和梅花剑法’配合得天衣无缝。”江画楼站在树梢,背对四人说。
“啊!不好。”满脸胡子的杀手大声道。
他说完,快步走到死尸面前,用剑把死尸挑转。
看见尸体的面目,他下颌微张,眼廓放大,呆了一会。
其余三人见状,就明白死者是他们的大哥。
“替大哥报仇,杀了江画楼。”他们异口同声。
“还有得到藏宝图!”
“呵呵”江画楼苦笑着。
“笑什么?”大胡子怒道。
“你大哥是你们亲手杀死的,替他报仇,你们是要自杀吗?如果自杀的话,你们又怎么得到我身上的藏宝图。”
四个杀手一时无语。
“依我看,你们不是要报仇,是找了个报仇的借口,想得到我身上的藏宝图吧!”
“那又怎么样?”大胡子,杀手们的二哥道。
“那我劝你们,还是走吧!黑夜做梦并不比白日做梦强。”
“你们‘梅山五煞’的绝招“梅花十字阵’也被我破了,你们再战,无疑是以卵击石。”
这时,靠近死尸的一支火把熄灭了。谁也没有在意,除了大胡子,因为火把就是他熄灭的。
江画楼以为他们知难而退,不想在为财亡。
“梅花十字阵”,四煞使“梅花四散”迅速散在对手的四周,同时出手,以“梅花三弄剑法”刺向对手,这一招剑法瞬息万变,剑走如风,没有多少人能接住;如果有人躲过,剑法最好,功力最高的一煞,从上空“梅花飘零”如长鹰直击敌人,没有人逃脱过。
江画楼是第一人。
“咻咻……”七支梅花镖射向江画楼。
他的刀挡住了从前面射来梅花镖。
他的脸铁青,慢慢变黑,黑得如同他的刀,刀又黑得如这黎明前的黑夜。
他后背中镖,梅花镖,镖上有毒。
“哈哈!没想到到吧!”大胡子从江画楼身后走到前面。”
“就在刚才火把灭时,我把大哥的尸体让三、四弟扶着,让你以为尸体就是我,而我则悄悄地绕到你后面。”
“然后三、四弟发射梅花镖,你只知道镖从前面来,而不知道后面也有。”
“想不打吧!”
哈哈!
“是想不到,你们竟如此卑鄙歹毒,亏我还想留你们一条小命。”江画楼气愤的说。
他说完,用手指封住了几处关键穴道,然后用内力把毒逼出。
大胡子趁江画楼把毒逼出的瞬间,使劲一掌,剑飞出手中,飞向江画楼胸口。
江画楼虽受伤,但是这点小伤根本不在话下。
他起身,右手轻轻旋转,刀也随着旋转。
刀击在飞剑上,剑也跟着旋转。他借飞剑的力,缓缓的收刀,突然,他半转身,剑飞出去了,刀还在手中。
飞剑回到了原点,只是剑不在大胡子手中,在他胸口。
余下三人目瞪口呆,手脚不知不觉轻微的抖动。身体像落叶,有点飘。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亡!
江画楼举起手中灵台刀,挥向胖瘦二煞。
“嘭”的一声,一棵古树应声倒地。
胖瘦二人也一样。
剩下的一煞,全身在颤抖,不听话的汗珠如天边的流星,划过他的脸颊,他的脸如夜空。
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江画楼,眼珠仿佛已被冰封。
江画楼看了看他,青春年少,骨骼奇异,杀了他有些可惜。
“梅凌寒,本该在温柔的睡梦里,你来凑什么热闹。”
“世道混乱,有钱才是王道,适者生存!梅凌寒虽然身体颤抖,但是声音却非常洪亮。
他的眼睛依旧紧紧地盯着江画楼。
“青春年少,练武奇才,我不忍杀你,你走吧!”
“希望你能改邪归正,潜心习武,行侠仗义!”
“我会的。只是杀兄之仇,不共戴天,总有一天,我会来找你报仇的。”梅凌寒说完,缓缓的离开,不时回过头来。
“放心,我会活到你说的“总有一天”。谢谢,你的祝运!”
梅凌寒突然停下脚步,其实也不算停下,因为他走动时,别人看着好像没有移动。他颤抖的脚不受控制。
许久,他才又缓缓地走着,离开这片树林。
梅凌寒离开后,江画楼也离开了。只是他走得快步流星。
因为他知道前面的路不但艰难险阻,而且遥远,远得可怕。
当黑夜的珠帘被卷起,大地被抹上了曙光。微风伴着阳光,宛若那沉香,沁人心脾、怡神醒脑。
梅凌寒斜挎着剑,手里紧握着铲锄。
他望着那片树林,叹息的眉下,悲伤的泪水在眼睛里翻滚。
他的脸色宛若那枯黄的落叶。他的脚步匆匆,追赶着影子。
突然,他止住脚步。
落叶犹在,兄长们的尸体,却无踪无影,只是在林道旁多了几个新冢,冢旁有几个大汉。
一抔黄土,天人两相隔。
“是谁让你们来的?”梅凌寒惨白的嘴唇,轻轻的叩动着。
“他穿着青色的衣裳,手里持着一把黑色的大刀,哦!还背着一柄长剑。”
“他没说姓名,只是付了我们一些银两,让我们把树林里的尸体埋葬。”
“是他。”
“江画楼!”
“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江湖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