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的水顺着坡势缓缓行到瓦边,聚合成它破散之前的样子,滴——答——滴——答,落下。苔衣湿青绿,地面凹处的水洼成了镜子,映出云天一角。山雨来了又去,似一位做客的客人,这点点滴滴的痕迹,都是它留下的手伴。
青山远暮色,叠翠朦胧,谁一只湖琏笔下去,便晕染出层层墨色,愈远,手法愈清奇。一位仙人看这里,确是个难得的好地方,便在这里停留,修养生气,点一只香炉,香气氤氲升起。忽而不知谁又施点法术,那水墨却动了起来,一时间云翻海涌,无数弄潮儿涛头立,舞动长旗。不见烽火狼烟信号,却又万马奔腾冲山下,欲直取敌军将帐去。仙人,千军万马,总不及小孩的玩乐有趣。谁家的孩子顽皮神通,吹一口气,那云气就像水上的浮萍,马上四散开去,慢慢聚回时,只剩薄薄的一层。
床上的青纱帐是薄薄的一层,神女的遮面纱是薄薄的一层。这一层,是无数神秘的组合;这一层,欲隐还休,是某个少女吹在谁脸上的气息,芳心萌动;潮湿、水汽,是某个人在跳动的心魄。有什么要喷薄出来。云雾翻动下遮蔽下的青山翠色又是谁的绿襦裙?线条被百万年的时光浸洗,柔和、起伏有致,头上白纱缥缈,在深山静谷中,唯你有遗世而独立的绝美。青山永不老,线条拨动着人的心弦,云雨在翻腾,这美,是寂静的美,是隐匿的美。有人被拨乱了心弦,偷偷爱恋起远远的那抹翠色来。有人,会爱慕一座山么?古老的神袛,某位山神的女儿,她又会说什么?
仿佛感知到神女开口,她轻唱起来。远山中传来踩树叶阵阵脚步声,很多,越来越近,越来越密,慢慢慢慢靠近。密集的沙沙声到达人的伞上,变得有些闷。在微雨中,那个人的心绪在雨丝牵动的涟漪荡漾中开来。良久,他回过神来,发现神女并没有说什么,她一如百万年前般沉默,沉默便是她的述说,不必再多,百万年来酿造的不语已足够醉人、美丽。雨啊,云气,那一层盖上的轻薄的面纱是禁忌。谁不小心理解了它的美丽就要醉倒在那里。
那个撑伞的人只好抬头,似轻叹般对伞上的雨说:“是你啊,客人。”撑伞的人目送雨回到山前,一丝眷恋也化成云气。有人,会爱慕一座山么?他问。没有了雨声,远山青翠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