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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一日早饭后,我在门口拣菜。
“小华,今天下午有空吗?陪叔叔摸摸牌。”邻家年近八旬的婶子又来邀约。
“还少一个人?”我一边问一边从屋里拿出一个小凳子递给婶子,让她坐下。“人有,知道你今天休息,叔叔叫我来问问,你知道叔叔喜欢和你打牌,说你不多话,人又客气。”边说边坐下帮我拣菜。
我心里想,除了这些,我难得打牌,牌技又不精,刚学会又手痒痒的,这样的牌友才是他们理想的人选。不管怎样,小赌怡情,输赢就是几十块钱的事。但凡人家上门来请,只要有空,我都不驳人家的面子,心里有一种被人看得起的骄傲在作怪。
“好吧婶子,你回去煮饭吧,叫叔叔再约两个人在我家里打牌吧。“我爽快答应,因为在这之前她已相邀几次,我都没空,这次五一长假在家,她估计十拿九稳我会答应的。
“好的,我回去准备午饭。”她放下菜叶,说着站了起来。
“婶婶,叫他们过了十二点来。”我吩咐婶子,她“哦”了一声向东回去。
中午11点半,老婆从店里回来了(个人开的小店),我已把饭菜端到桌上,老婆从电饭锅里盛了一小碗饭,我倒了半碗黄酒,自斟自饮喝起来,还没喝到三分之二时,叔叔(以下称老美)一手拿着纸牌一手拎着个茶杯从门外走了进来。
“小华,你们还没吃好?”边说边从屋里端个凳子在门口坐下,我斜晲一下壁上的挂钟,十二点缺一刻,他提前来了!不好意思让他久等,便端起碗一口就把剩下的酒喝掉,老婆也风卷残云把饭扒完,两人急慌慌收拾饭桌上的剩菜碗筷,这当口,另外两个人也来了,站在门外。我认得,原是一个村的,便对他们报以一笑。
老美站起身:“老本(同一个姓),你也来得早。”笑着和一个穿着齐整的人打了招呼,另外一个是老美的堂弟,虽然年纪比我小很多,但辈份比我大,在家排行老五,我也跟着人家喊他“老五”。
老美的娘原是我父亲的干妈,因而他和父亲是寄兄弟。从我认识他起,就知道村里人背地里喊他“美国佬”,不知因何起这么个外号,我也懒得究根问底,只知他在文革期间担任大队的治保主任。对他的为人,人们暗地里送他8个字:阿谀奉承,见风使舵。
文革结束后他也被撤了职,没多久改革的春风吹遍大地,他抓住机遇,做起了油漆包工头,拉起一班人马,发挥他巧舌如簧的口才,攀交权贵,大揽油漆工程。
现在年纪大了,手上积攒了一笔足够养老的钱,小日子过得挺滋润的,吃吃喝喝,摸摸小牌,八十多了也玩不动女人了。
那个被老美称作“老本”的人比我年纪大。记得那是文革时,我刚上小学,一次去队部找父母,他们在那儿参加批斗会。我到现场时,老美正在会场前宣布下一个发言的是回乡知青XXX。看知青穿一身流行的没有帽徽领章的黄军装,腰扎一根牛皮带,站在一个挂着牌子反绑双手立于凳上的老头子身后,慷慨激昂念着批判稿,愤怒的表情象打了鸡血一样。
父亲悄悄告诉我,站在凳子上的那个老头是富农,发言的人和老头是一个生产队的,前后邻居。我听到那个知青列举老头种种罪状,揭露他过去是如何剥削贫下中农的斑斑劣迹,……他的面部被激愤的勇气充溢着,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的黑。读到关键处,举起右手,握紧拳头,振臂高呼:“打倒地富反坏右……”,会场里马上一呼百应,声浪一浪比一浪高。
那时我真为父母感到自豪,因为我家的政治成份是最好的“贫农”,我是个根正苗红的穷二代。在这次会上,我便记住了这个知青的名字,就是被老美称为老本的XXX。
后来几年不清楚他在干什么,再后来听说在乡建筑站上海工地做保管员,捞了不少油水,不几年就盖了楼房。
那时的楼房,在整个大队属于凤毛麟角。结果因贪污,他被站领导辞退,以后他干什么我就不清楚,偶尔在路上遇到点一下头,从不细问都在做什么。
那个年轻的老五,脾气暴躁,眼睛揉不得半点沙子,嘴巴不饶人。去年我刚学会摸牌时,曾和他玩过,只是那次打牌四个人中没有老美和“老本”,其中有一个是小区保安。
那次打牌没多久,老五和保安两人为了两块钱,一个说给了一个说没给,而闹得不可开交。先是大声争执,继而扭打,被我和其他人拉开。从那以后我再没和他打过牌,想不到今天老美把他带来。
老婆和我三下五除二清理完桌子上的零零碎碎,四个打牌人随便而坐,我拿出新纸牌(南通长牌,知道老美带来的纸牌不知用了多少回,纸质变软,纸角毛糙),大家各摸一张比大小,决定具体座位和谁是第一,谁是二三四。
第一副牌,老美叔第一,抓二十三张,先出牌,第二第三各抓二十二张,我是第四,休息没得来。
第一副结束,第二变第一,第三第四变成第二第三,原第一休息依次循环往复。我在休息空当,拿出水壶烧水,找出纸杯,拿出茶叶,老婆已把锅碗洗好去了店里。
很快第一副结束了,“老本”成了。老美休息时,便泡好茶站在老五身边,为他出谋划策。我的耳朵里时不时听到老美和老五争论该出那一张牌,不久这一副“老本”又成了,可他算胡时这回多算了十胡。我没细看,被老五火眼金睛看出来了。
我想人家第一回和我打牌,不会坑我,再说为这十胡也拉不下面子到他的面前核查,而且我只会推算几十胡、百十胡,再多如何推算我也不懂,反正有他们三个胡精(会打牌),我也懒得细想。
可老五不是这样想的。他把“老本”成了多少胡给他一捋,发现多算十胡,登时站立起来,圆瞪双眼,高声责问。我和老美生怕他俩事情闹大,急忙做了和事佬,将牌继续打了下去。
接下来老五息力(休息),离开座位,为自己泡了一杯茶,“老本”在和牌,趁这空隙老美发话了:“谁多算胡数,不但他的胡数我们不承认,还要罚他二十胡。”我没做声,“老本”剜了老美一眼,老美忙修正:“先头一盘不算,以后再发现,要罚。”我们都说“好”、“好”、“好”,大家又一团和气继续打牌。
轮到“老本”息力时,我在打牌。他和我邻座,见我有时拿不定主意出那张牌,便自告奋勇帮我小声指点,老美见了故意咳嗽一声,示意“老本”不要出谋划策。
我手上一副烂牌,犹豫不定出哪一张,老美在旁催我出牌,结果任意抽了一张,让老美飘(成)了几百胡。他抑制不住喜悦,对我说:“老侄,不是我反对‘老本’指点,你应自己做主,这样才会进步。”出错牌让他赢了钱还反过来教育我,我不置可否笑了笑。
又临到我息力,去倒茶,问“老本”要不要?,没等“老本”回答,老美抢先答道:“你只管自己倒,那怕再热的天,他从不喝茶的。”我“哦”了一声。
一盘又结束了,这次又是老美成了。他把牌往桌面一摊,口中说道:“70胡”,另外两人正在低头算着自己多少胡,我好奇地往老美面前一看,心里算了算只有60胡,不觉说出了口,另外两人听后便抬起头来把老美的胡数核查了一遍,发现确是60胡。
老美自觉无趣,说道:“就算60胡,唉,年纪大了,脑子不灵光了。”说完照他60胡应进多少在收钱,而不提自己多算应罚的事。
老五看到自己桌前又少了几个硬币,唉声叹气:“你们都成了赢了,我到现在还没成,只管输。”
“急什么,俗话说得好:生意不在早市,慢慢来。”我忙安慰他。
老五休息,随后去了卫生间,我在打牌。“老本”出了一张牌,碰巧我手中有两张和他出的牌相同的,便一碰,得了两胡。老美见此说话了:“‘老本’,你给他碰,人家会给你碰吗?”
“叔叔,你不用为他担心,你们三人都是胡精,知道手上哪一张牌需要留着,哪一张不需要把它出掉,只有我嫩一点儿,象先前一副不知如何出牌,出错了让你飘了几百胡。”老美听后哑口无言,我边说边摸牌,恰巧摸到一张丫子,成了,我把牌摊给他们看,两人偏过头来,细查不错。
“80胡。”老美随即算出了我的胡数,“老本”看后不做声,老五从卫生间出来,一看我的牌,大声说:“90胡,人家自摸丫子,应加20胡,又不是你们出的牌只算10胡,怎么少算10胡呢?”两人红着脸,低头不语。
“老五,不要灰心,我不也成了。”我冲着老五笑了笑。
老美息力,自然又站到老五身后参谋。这次“老本”牌抓得好,老五听了老美出牌,让‘’老本‘’马上成了,老五嘴里骂骂咧咧,责怪老美瞎指挥,很不情愿把应出的钱一把甩给“老本”。老美自讨苦吃,闷着头,一边喝茶一边回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自从老美给“老本”提醒后,“老本”铭记在心,临到他休息时只看不做声。这一副,老五抓二十三张,我和老美各抓二十二张,老五出了一张牌后,我和老美叔都不要,临到我抓牌,我先把手上四张相同的牌在打牌之前上手一撂,随后补了一张,一看不需要立马出掉,忘记了补后应再抓一张然后出牌,老五和老美看在眼里都不做声,继续抓牌出牌,待到第二转抓牌时,两人同时说:“你忘了补牌,不好成了。”言下之意要自罚。
是的,我第二转再补不合常理,他们三人故意不提醒,导致我上手撂得的16胡不但没得算,还要自罚四元给他俩。只因我为这16胡高兴太早,忘了补牌……不说这么多了,他们三人太坏了!
庆幸的是到了约定打牌结束时,我输的不多,老五输的比我多一些。看着老五原本白白的脸,这时涨得象张飞,一声不响立起身来踹开坐的凳子,气呼呼的头也不回走了。
“老本”点了点自己桌面上的钱,好像没有赢多少,也不高兴,一把将钱装进衣袋,跟着老五后面,低着头也向门外走去。
老美还坐在凳子上喜滋滋数着赢来的钱,估计赢了很多,我开始整理着桌凳,将一次性的纸杯丢到垃圾桶里,凳子靠墙码好。
老美马上站起来,说道:“小华,我来帮你搭桌子。”赶紧把钱揣进口袋,钮扣扣好,和我把桌子移向墙壁。
“今天你发挥不错,没有输多少,我看老五输得不开心。这样吧,老侄,明天下午还在你家摸牌,好不好?”老美想把明天打牌任务落实下来,因为他们三人基本上是固定的。
“我明天要到人家喝喜酒,不好意思!”看到你们下午三人打牌的所作所为,我借口拒绝了。
看着太阳日薄西山,赶紧把晒在外面的衣服收回折叠,然后准备晚饭。这当儿,老婆回来了,一边撑车一边问我:“你们打牌住手这么早?”
“约好五点半结束。”
“他们有没有丢头钱?(打牌的人客气、上路子的话,在每副或苏或飘时,向提供打牌场地的人捐一到两元,作为买纸牌、烧水、上卫生间用纸用水的费用)”老婆边问边和我弄晚饭。
“人家难得到我家摸牌,收这几元有啥意思?不过我没提他们也没给。”
“明天来不来了?”老婆又问了一句。
“难得来一次娱乐娱乐,天天来有什么意思?还不如看本书呢。”我回道。
老婆笑了笑,不再做声,两人愉快地吃起了晚饭。
写于2019年5月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