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的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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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一大早,薛姨就兴致勃勃地从菜市场大步流星地赶了回来,刚一进门,还没来得及换鞋就冲老伴老孙头喊着:“老头子,告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老孙头闻讯,从里屋拿着报纸,叼着香烟,慢条斯理地走了出来——他早就习惯了薛姨的嚷嚷,因为薛姨不论大事小事,全都喜欢高八调地先喊出来再说。

“瞧把你美的,又有什么喜事啊?”老孙头一屁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开始详细询问。

“今天我在菜市场的水产部碰到张姐,和她一聊,你说巧不巧,她的侄女到现在也没对象呢,比咱家宝祥正好小一岁,人家在银行工作呢,据说女孩长得可漂亮了。”薛姨越说越喜上眉梢,好像女孩已经应了这门亲事似的。

“拉倒吧,女孩漂亮还没人要?”老孙头才不信呢。

“张姐说她侄女刚和之前的男友分手,现在是空档期,要是让咱家宝祥抓住机会,你说是不是姻缘巧合?”薛姨脑海里开始逐步规划儿子美好的将来,老孙头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你们都省点心吧。”宝祥穿件T恤衫,七分裤和人字拖,睡眼朦胧地从卧室里走出来。

宝祥随口的一句话就像一盆冷水,硬生生地泼灭了母亲热火朝天的心情。

“儿子,你总得和人家见个面吧?”平日里对老伴吆五喝六的薛姨,此时面对“薄情寡义”的儿子话也软了下来。

“老妈,我这两天单位还有事,您先替我向张姨道个谢。至于相亲的事我看就先免了吧。”宝祥在洗手间里一边刮胡子,一边表达自己的想法。

“你这孩子,就不能听你老妈一句劝?”老孙头一下子坐不住了,他觉得此刻很有必要站出来替老婆说句话。

“老爸,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妈好,但对不起,请你们也尊重一下我个人的选择好吗?”说完,宝祥拿起车钥匙就出门去了。

从过完年到现在,薛姨给宝祥提起的对象有小学教师、公司秘书和花店老板娘,每个女孩宝祥都不愿意见面。

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薛姨心里怎么能不清楚自己的孩子心里在想什么——他一直在惦记着自己的心上人若梅啊。

说起若梅这孩子,那可是端庄稳重,美丽动人,清秀的脸庞笑起来似荷花盛开,雪白的香腮如凝脂般暗含倾馨,就连明澈的眼眸都由内而外散发出清新迷人的气质,难怪会一等一的讨人喜欢呢!

若梅从小就和宝祥在同一个院子里一起长大,两个人一般大,天天在一起写作业、斗蟋蟀、和泥巴,说他俩形影不离一点儿也不为过。

薛姨打心眼里就喜欢眼前这个落落大方的小姑娘。每次若梅来找宝祥,不管宝祥在不在家,薛姨都先招呼若梅进屋喝杯茶或是吃个水果,和她好好聊聊家常,薛姨心中暗自欢喜,因为她早已将若梅定为未来儿媳妇的不二人选了。

离高考不到50天的一个周末,若梅突发奇想,拉着宝祥陪她去镇上赶集购物。目的有二:一是若梅那个当兵的大哥即将回家探亲,她从小就和大哥的关系最好,这次大哥回来的日子有限,她想给大哥买份礼物留作纪念,让大哥在部队里一看到这份礼物就能想起她;

二是临近高考,她想给自己减减压力,偶尔放松一下也无碍,再说宝祥的成绩一直比她好,让宝祥牺牲学习时间来陪她玩一天就更没有问题了。

“没事,去玩吧,你们俩路上注意安全!早点回来~~”薛姨满面笑容地目送着两个青梅竹马的玩伴携手踏上了开往镇上的公交车。

一到了镇上,宝祥就被集市上琳琅满目的农产品和小商品弄得眼花缭乱。赶集的人们不停地穿梭在这条街上,大家挤在一起摩肩接踵。

他们有的背着篓子,有的带着孩子,还有的和商贩们讨价还价,原本静寂的街道被吆喝声和讨价声搅扰得既乱哄嘈杂又热闹非凡。

而若梅却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拉着宝祥的手游刃有余,宝祥紧跟在若梅的背后,一刻也不敢掉以轻心,唯恐手一松开就在茫茫人海中难寻若梅的踪影了。

突然,宝祥一不留神踩到了一个小男孩的脚,立刻上前道歉。小男孩连连笑着说没关系。这时,宝祥才注意到小男孩怀里抱着一只萌宠小奶狗呢。

他脑海中猛然闪过:寒假的时候,哥们儿立军曾经委托他有机会帮忙买只小狗,后来他一直忙着学习,早把这事儿忘到后脑勺去了。

“这小家伙真可爱,才买的吗?”宝祥仔细端详着小狗,问小男孩。

“是啊,离这不远,你直走大概过两个路口吧,有个人专门在那卖小狗呢,大哥哥你快去吧,没几只了。”小男孩热情地介绍道。

宝祥听闻,高兴地拉起若梅的手就要冲小男孩指的方向跑去。突然他感到一股劲儿在用力将他往后拽,宝祥回头一看,若梅正紧锁柳眉直摇头:“宝祥,别去了,先陪我买纪念品吧。”

宝祥一下子左右为难,一边是最要好的哥们儿,一边是最亲密的朋友,自己该站在哪一边呢?

就在这时,只听一个大娘哄着哭闹的孙子说:“宝儿,那里就剩一只小狗了,咱不要了,一会儿奶奶给你买糖吃。”孙子听到这样的诱惑才及时止住哭声。

“不行,不能再等了。”宝祥心想。他努力挣脱若梅的小手,边跑边喊:“若梅,你就在这里等着我,我买完小狗马上回来。”说完,宝祥一溜烟消失在人群中。

当宝祥跑到路口时,刚准备过马路时,突然发现前方有一只受惊的骡子从牲畜市场窜出来,在马路上疯狂地横冲直撞。吓得好多司机都立刻紧急刹车,宝祥后面同向而行的一辆汽车索性直接拐弯变道,眼看差一点就要撞着宝祥,突然宝祥感觉背后有一双手用力地推了他一下。

宝祥在马路上滚了几下闪到人行道边,还好,只是有些皮外伤,但当他抬头一看眼前的情景,吓得他惊恐地张大了嘴,用尽全身力气地大声喊了出来:“若~~梅~~”

没错,此刻血淋淋地躺在马路上的人就是和自己两小无猜的若梅。

宝祥当时大脑一片空白,立刻抱起若梅,打了辆车直奔医院。

在医院这间敞亮的病房里,宝祥的心里却显得灰暗压抑,他一边诚惶诚恐地守候着昏迷中的若梅,一边等待着医生诊断的结果。宝祥对着凄美的若梅连连忏悔:实在不该贪自己一时之念,毁了心爱人的一生。

傍晚时分,病房门猛然被推开,宝祥的心里也“咯噔”一下紧张起来。原来是薛姨和若梅父母闻此噩耗赶了过来。

若梅母亲一见女儿的惨状立刻哭得昏天黑地,若梅父亲在一旁直摇头叹气,后悔答应女儿自己来赶集;薛姨一把将宝祥拉到昏暗的走廊拐角,详细询问了情况后也深感惋惜。

不一会儿,大夫进来了,他拿着检查报告结果对家属说:“虽然若梅的情况现在已经脱离危险期了,但由于她受到外力的强烈撞击,导致腰椎以下神经损伤性阻断——也就是下身没有知觉了,终身只能与轮椅为伴,并且她的子宫也出现严重损伤,很有可能导致不孕,请你们做好思想准备。”

大夫言毕,若梅母亲当场就晕厥过去,若梅父亲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失声痛哭,薛姨和宝祥立刻帮大夫把若梅母亲抬到病床上进行急救。

忙碌了一晚上,薛姨也累了,看着伤透心的若梅父母,看着变化如此巨大的若梅,看着累垮倒头就睡的儿子,她埋头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冷静思考了好久好久……

在宝祥和父母的悉心照料下,若梅一个月后坐着轮椅出院了,但也即将迎来人生的大考。学校十分同情若梅的现状,积极为她向上级申请特殊考生的资格。

最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若梅的准备是仓促的,心里是抑郁的,考试的结果自然不够理想——她落榜了。

自从若梅出事之后,宝祥反倒给自己锁定了清晰的目标——一定要考上医科大学!努力学习医科知识,好拯救自己最最心爱、最最愧对的人。仿佛这样才能将自己的罪过弥补一下。

由于宝祥高考的临场出色发挥,他被南方医科大学临床医学录取了,在大学期间,许多女孩都被宝祥气宇轩昂、玉树临风的容貌所吸引,更被宝祥学富五车、才华横溢的帅气所折服。

不少美女都纷纷向宝祥抛来了橄榄枝,可宝祥依然我行我素,不为所动。他下课之后,除了图书馆就是实验室,埋头探究医学领域的奥秘。

后来薛姨看不下去了,宝祥每次放假回来,她都会提醒宝祥到了该找对象的年龄了。

“妈,你总催我找对象,你有没有想过若梅?”一次,宝祥被逼急了就反过来质问母亲大人。

弄得母亲倒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唯唯诺诺得对儿子说:“妈以前也喜欢若梅,这不现在若梅生不了孩子,她自己还需要人照顾,所以……”

“所以就让我另寻她欢?在若梅最痛苦的时候将人家抛弃,是吗?”宝祥有些不耐烦了,他痛惜母亲的想法和他背道而驰。

“老妈不是想抱孙子吗?再说那次车祸是因你而起,但去镇上赶集也是若梅先提出来的,你不必自责太多……”薛姨宽慰自己的儿子。

“够啦!不要再说了。”宝祥已经满脸怒气,怒火中烧。

“儿子,若梅就当作你的好妹妹,老妈也会格外照顾她的。对象咱们再重找一个好不好?”薛姨几近哀求的口气对宝祥说。

“这个你就不要操心了!”说完,宝祥重重地摔上房门,扬长而去。

大学期间,宝祥只要一有机会就去看望若梅,两个人经常推着轮椅沿着林荫小道有说有笑地散步,宝祥给若梅讲大学里发生的趣事,若梅给宝祥讲自己努力学习写作时遇到的困难。

后来,宝祥毕业后正式入职本市最大一家三甲医院,成为一名光荣的医生。薛姨高兴地喜形于色。心想:儿子的工作解决了,现在就剩对象最后一件大事了,只是儿子现在还一心惦记着若梅这件事让她难受……

看着儿子消失的背影,薛姨还在愣愣地发呆发愁:究竟如何才能让儿子彻底从若梅的漩涡里走出来啊。

老孙头看出薛姨惴惴不安的神情,告诉薛姨:“孩子自有孩子的路,他都那么大了,你不可能一直帮着他,就让他自己走吧。”老伴一句彻悟的宽慰,让薛姨的心里稍感好受些。

到了晚饭的时候,薛姨做了一大桌子菜,就是不见宝祥回来。老孙头也纳罕道:“你儿子这段时间怎么回事?一到周末就消失地无影无踪?今天更是过分,都到吃饭的时候了,还不见人。老伴,他这样玩失踪有多久了?”

薛姨翻开挂历查阅之后告诉老孙头:“都半年了。他这是忙啥去了?老孙,你给他打电话催他一下。”

老孙头连忙推却:“哎哎哎,我的眼神不好,还是你来打吧。”

“你事真多。”埋怨归埋怨,薛姨还是进屋去包里找自己的手机。

“你们不用打了。”说着话,宝祥回来了。与他一起回来的还有坐轮椅的若梅。

“呀,若梅来了,稀客呀,快请进请进。”老孙头热情打着招呼。

薛姨也是高兴地上前嘘寒问暖。

“爸,妈,今天我和你们正式宣布一件事。”宝祥庄重地向父母宣告。

“什么事?”薛姨预感到了什么。

“我和若梅准备结婚了,周一我们就去领结婚证。”宝祥搂紧若梅,双手一刻也不愿离开。

“啊?你要和若梅妹妹结婚了?”薛姨特意念“妹妹”两字时语气加重,提醒宝祥注意若梅的身份与当初有别。

“妈,我知道您最担心的就是当不了奶奶,可现在若梅的肚子里已经有了我们的宝宝了。我已经晋升为爸爸了!你们也晋升为爷爷奶奶了。”说到这里,宝祥满脸无限荣光。

“什么?”老两口不敢相信,几乎异口同声发问。

“真的,孙伯,薛姨,”若梅冲着老两口笑了笑,“这段时间宝祥都在为我的身体不孕情况奔波,刚开始他为我做了手术治疗,后来每个周末他都亲自为我检查配药,细心护理。直到今天我去宝祥医院的妇产科检查才惊喜地发现自己居然怀孕了,而且已经是两个多月了。”说完,若梅摸着宝祥的宽厚的手掌,感激而满足地微笑着。

“这……这……简直太好了!”薛姨激动地差点语无伦次。

她高兴地推着若梅的轮椅来到桌前,一家四口举杯庆祝这个大喜的日子。宝祥笑得最开心,因为他不但治好了若梅的不孕,而且父母还欣然接受了若梅,让她即将成为孙家的一员。

他更清楚地知道:这份幸福来之不易,他和若梅两个人一起走过的路漫长而曲折,如今,他俩能够领证结婚,不仅是他爱情长跑具有重大意义的里程碑,更是他人生道路上的一次心灵救赎。所以今后他要好好珍惜和若梅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让她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每一天都过得更加快乐而温馨,舒适而悠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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