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验过血,门口的男子扔给她一套号服,她低眉顺眼地走进了内监室,两人一间的小隔间,一边是短发的中年妇女,她看着是暖笑笑,露出牙齿上的牙垢。下意识保护自己,是暖从进来时就不敢对上别人的目光,坐到一边换上了号服,号服有些大,小小的她罩在衣服里像只迷失的猫。
有人进来将她换下的衣物带了出去,重重地关上门,她以为终于可以睡一个好觉。
“姑娘多大了?”对面的女人问。
“25。”她不善于拒绝。
“看起来像大学生,好小。”对方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紧紧盯着她。
“嗯。”她不喜欢被人如此打量,扭头躺向另一边。
对方不说话了,她伸出指头在墙上用食指画着小圈,又将食指藏回手心攥紧,好像写下了什么秘密,谁的名字。
严初成站在阳台上,前方是落日,染红了一片云霞,他知道是暖的官司已经输了,他查到匹配的DNA时已经来不及了,刘家恒黑进了江楼的政府系统还是没有将人查到,他拿起是暖给他的纸条,她说过,“如果实在找不到,你就打这个电话,你说吴是暖求他。”
他还记得她的表情,略显尴尬又自卑退让,他打了那个电话,“你好,我是吴是暖的朋友,有件事拜托你。”
“哦。”漫长的等待之后,对方回了一句。
严初成将来意说明与对方联手终于查到这个匹配的DNA,华孝集团的总裁,赵义侬。赵义侬白手起家,在当年别人甘于在家种地时,他带着几个兄弟下海做生意,大大小小的公司都与华孝集团有关,它的兴衰决定了A市百分之七十的人的生计。虽然华孝集团近几年来总有大大小小的官司缠身,但最后总能大获全胜。
“你以后让她别再联系我,别记我的QQ号,别记我的微博号。”对方将电话挂断,严初成也知晓了一二,叹了口气,突然为她感伤起来,为什么偏偏要去爱不喜欢你的人,真可怜。
金靳以为自己的辩护人换成了援助律师,见到旭语时,他有些惊讶,“阿是还好吗?”一夜未眠的眼睛,一夜未醒的喉咙,一开口就哽咽。
“她让我先将你救出来,她的案子是你的案件的衍生案,若能证明你的清白,她也不会有什么事。”旭语刚从上海赶过来,向来注重形象的她,还未得梳洗一番便听她的话赶到他面前。“她不会有事,你不相信我但得相信她。”旭语安慰他,她不会忘记,是暖从兼职的餐馆辞职那天回来在床上躺了两天,不吃不喝也不知道她睁没睁过眼。
隔了几天她去上国经,国经老师刚好点名叫她回答问题,顽固的中年妇女看了她一眼,“上次课没来吧。”
“上次课大姨妈来了,肚子疼,没来,对不起。”她目光坚定,对视老师,旭语根本想不到吴是暖在全班面前编瞎话这么厉害。
“别以为你是女孩子就可以老拿这种谎话骗我。”
“对不起,如果让您不开心我很抱歉。”她看着老师,面无表情。
国经老师一向严厉,特意抬高了笔,将她的名字从点名册上划掉,这意思就是连期末考都不让她参加了呗,更别说什么平时分了,她倒是也不计较,坐下来继续听课。
旭语看她认真听课的模样,心里不踏实,是暖抬头望了老师一眼,“我不想再宠着她了。”
而后她还是参加了期末考,老师退步的原因是,是暖的一个邮件,“老师,你好,我觉得将你看作老师而我是学生,我们之间无法平等地进行交谈,这一席话,你把我当做你的朋友吧,那你出于维护朋友的角度一定会觉得我翘一次课没什么大不了,你也会觉得老师有些大题小做,正如你所说,每个人有做出自己选择的权利,而我上不上课,都是我行使权利的自由······”
大概内容记不清了,但是暖这一封并不是求和信,从她冷漠的表情里她知道是暖会跟老师斗到底。
所以吴是暖真的不是表面看起来这么无害,她想安慰眼前的人,又觉得没必要,只是好好看了他几眼,否认了自己的猜测。
旭语见到严初成是在第二天下午,“她将所有能打胜仗的武器都给了我们,自己一个人孤身犯险,你说她得有多爱他。”严初成将手中的资料与旭语核对完,将背靠在身后的椅子上。
“不见得。”旭语咂了口速溶咖啡,她完全明白吴是暖不可能将于成非这么简单就放下,“一个人走到末路时仍旧想要去求助的人,即便是根稻草,却依旧满怀希望和期盼,可见那人的根扎得多深。”
“你觉得吴是暖漂亮吗?”旭语抱着胳膊,看着面前的人,面带微笑。
“还好,属于那种越看越好看的类型。”严初成很客观。
“大三之前她很普通,普通得会让人忽视,可大四那年为了一个男人花了一千多块钱去健身房健身。”一千多块对于她那样的家庭来说多昂贵,她却如此不折手段,她为于成非改变得太多,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吴是暖现在拥有的一切全是靠自己的心机和坚持得到的,她比那只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猴子励志多了。这样的姑娘不多,为生活算计着奔波着,你觉得她真够心狠手辣,但当劳累的她出现在眼前,你却只想擦去她头上的汗水,心疼姑娘的坚持,然后明白,你视她为蛇蝎心肠的女二只是因为你嫉妒她努力,害怕她终将有一天逆袭过得比你好。
她为于成非做的事情还挺多,比如他参加比赛拉着宿舍楼给他投票,他参加篮球队自己也不声不响的进入篮球队训练,他俩聊天的那条路线她自己来来回回走了好几次,大四那年一直在参加学校的各种比赛,她说,是不是我站上舞台,他就会看见我了,看见我变漂亮了,就会要我了。
吴是暖在他面前会变,变得毫不自在,可怜得让人看了心烦。
“吴是暖太爱前一个人了,爱得偏执变态,所以她不会那么容易喜欢金靳的。”
金靳只是一个富家公子哥,况且初中时还如此羞辱过她,她喜欢他,有可能,但绝不是现在,等到哪一天她的三观被他毁灭再重建,他们之间才会有爱情。
“二审咱们能成功吗?”严初成捏着手里的名单,这些个腕儿,可能掰不动。
“按是暖提供的思路打吧,应该不能比她惨。”
夜深,光从小窗里洒进来不多,她把手从被子里掏出来,又傻傻地在墙上写了一个“成”字,对不起,我很害怕很害怕的时候还是不由自主想起你,哪怕你在眼前也不会摸摸我的头,好奇怪,想你这件事,却让我抵消了所有孤单。
她笑着笑着,眼睛酸了,吴是暖真是一个贱女人。
手凉了她钻进被子里,身后的世界黑了,离自己特别远,远得让她身陷恐慌,“啊!”睁开眼时,黑暗中一张模糊的脸,她站起来想抗衡。
中年妇女不作声笑了笑,“小姑娘长得真可爱。”将她狠狠按在墙上,听见哐一声,脑袋砸中砖墙,她的嘴咬住她的嘴,舌头探进她的喉咙里,那触感让她觉得恶心,恶心得想哭,拼了命咬在对方舌头上,一股血腥味涌上鼻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