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采说“上帝死了”;上帝说“尼采疯了”。在西方,能“与上帝争论”的人不多。所谓“上帝死了”,是要重新估定一切价值。西方世界的价值(尤其是道德)原本是建立在宗教信仰上的。譬如,你问一个人为何要有道德, 则答案是因为上帝无所不知与无所不能,为恶必受惩罚。但是,许多人信仰上帝之后,言行表现依然故我,成为口是心非的伪君子。像他们这样的信徒不是谋杀了上帝吗?不是证明了上帝是个易受利用的工具吗?
于是,尼采要起来革命,推翻那老朽不堪、虚有其表的上帝,让人类得以解脱,重新正视生命的价值。他要对人的生命及其一切潜能说“是”。在这个关键问题上,叔本华的“求生存的意志”给尼采很大的启发。尼采认为,与其说“求生存”,不如说“求权力”(或“求力量”),因为有的生物会冒着生命危险而采取行动,目的是求其个体力量的最大扩张。宇宙万物无一不是在表现“求力量的意志”,即使弱者屈服于强者,也是为了成为更弱者的主人。
就一个人而言,征服自己是更大的挑战。他说:“无法服从自我的人,将会被别人领导。”因此,要做自己的主人,不向别人寻求自己行动的理由。能符合这种标准的人想必很少,尼采认为凯撒、歌德、拿破仑算是比较接近的。真正理想的,则是“超人”。
尼采心目中的超人,原义是“走过去的人”(uebermensch),翻成英文是“overman”,而是“superman”,超人不是为了胜过别人,而是要努力胜过自己。由于上帝已死,留下来的空虚感就只有用“我成为超人”来弥补了。那么,如何可以成为超人?答案是把身体与心智的潜能全部发挥出来。尼采认为,拿破仑加上歌德,大概就接近这个要求了。但是,在真实的人间,他这种说法容易引起误解。所以还须参考他的“精神三变”之说。
尼采在《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一书中,用一页篇幅介绍精神的三种变化,就是:骆驼、狮子与婴儿。一个人是骆驼,就是他听别人对他说:“你应该如何!”这表示处于被动接受命令的阶段。其次,一个人是狮子,就是他对自己说:“我要如何!”这显示他已经从被动转为主动,能够决定自己的作为,可以开创自己的世界了。然后,到了婴儿阶段,他只说简单的一句话:“我是。”这是用现在式的肯定,表示当下这一切都很好,是新生命的开始与进展。精神抵达这个阶段,才可以成为真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