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高中时我就知道赵小曼喜欢我。
她也知道，我不喜欢她。
我和赵小曼是高中同学，不过由于高中的学习压力大，且我有喜欢的女孩子，所以我对其他人都不关心，最初对她的记忆也很模糊。
但是，她还是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曾一度以为这厮会特异功能，因为不管我什么时候上扣扣，她都能准确的发现我在线了。
她是怎么发现我在线的，这对我来说是一个未解之谜。而她每次找我聊天的理由，现在想起我都啼笑皆非。
“给你说哦，今天我遇见一件神奇的事情……”
“说。”
我已经忘记听她说了多少次她的神奇经历了，一开始我只是觉得这个女孩子的生活太魔幻了。今天遇见蟒蛇，明天看见凶案的，很丰富多彩啊有木有。
但是时间长了，我就知道她是在编，是为了找一个和我聊天的理由。因为当初我就是这样傻乎乎对直子的。
当我知道她是喜欢我后，我们聊天的气氛变得很微妙。她小心翼翼的找话题，我不知所措的回复她。有时冷场了，她就会冒出来一句:
“哈，我们现在这个情况，是不是传说中的冷场？”
“是啊。”
然后就是一阵沉默，那种尴尬的场面，让我恨不得话痨附体。
但是不管这次多尴尬，下次她还是乐此不疲的给我说她与众不同的经历。
还记得有一次，因为放假，乡下没网，我很久没有上线。一上线我就被她给我发的消息震惊了，几十条都是她的未读：
“嗨，你知道刚刚我看见什么了吗？”
“咦，今天的天气好适合晒太阳。”
“哎，你猜我在干嘛？”
……
“嗯哼，你不会是烦我了吧？”
“哈哈，我知道你喜欢的是直子，我可没有喜欢你，你别乱想哦，哈哈哈…..”
……
看着她的几十条自言自语，我有点儿心疼，我就像看到了另外一个我。看到了什么叫做他一个标点符号，你都会研究半天。
我想起那时有一句特别流行的非主流扣扣签名叫“你只看到我留在屏幕上的字，却看不到我流在键盘上的泪。” 有时我想这句话不会是她写的吧？
只是感情这种事，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怎么勉强得来。
02
我一直想不通，赵小曼怎么会喜欢我，我也想不通，为什么青春时我们喜欢的人常常都不喜欢我们。
高中三年，我的情感生活，单调又狗血。我喜欢了三年的女孩——直子，谈了两段恋爱，虽然只要她失恋我就及时出现安慰她，等她的状态恢复得差不多了，就给她表白。
但每次都以失败告终，还记得最后一次她笑着说：“阿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懂吗？”
我懂，我懂直子不喜欢我，只是她不想伤害我。就像我不喜欢赵小曼，我也不想伤害她。
两次表白都没有结果，让年少的我筋疲力尽。
高中时，我无数次下定决心，不要再折磨自己了，不要再喜欢她了，但只要看到她，就什么都忘了。
最终心灰意冷，只觉得罢了罢了，忘不了就忘不了吧。即使这辈子和她成不了恋人，即使不能在一起，但能每天看到她，能以一个朋友的身份陪着她，那也够了。
可笑的是每次我受伤了，赵小曼都知道。她每次都会安慰我，说什么，哎呀，人家直子说得对，学业为主，好好考一个大学，爱情什么的都是浮云。
说完还会给我举例子，什么伟人事迹，名人名言给我说了一堆。我看着她说得头头是道，一脸认真，莫名的觉得有点儿心安，虽然不知道她是在安慰我，还是在安慰自己。
张爱玲说，爱一个人就是卑微到尘埃里，然后开出花来。初读时我十分不赞同，还特地在这句话下面写上评论：爱情是平等的，她不爱你，那就潇洒的转身离开，给自己留一点尊严。
被拒绝还不死心后，我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卑微到尘埃里，可惜，没有花开。
03
高考结束后，我被本省的一所二流大学录取，直子去外地读了专科，而赵小曼，居然和我同校。
在知道我们同校后，赵小曼给我打电话时的欣喜好像还在昨日，她一边笑一边告诉我说她还查了，我读的法学院和她读的文学院是挨着的，距离不到10米。
而我却高兴不起来，看着直子在我面前哭得一塌糊涂，我心如刀绞。
青春或许就是这样，得到些什么，就要失去些什么。
命运充满了阴差阳错，也充满了机缘巧合。
到了大学，我和赵小曼在一个学校，说不开心那是假的，但有时又会幻想，要是是直子和我一起，那该多好啊？
我和直子虽然距离远了，但我每天还是找各种理由给她打电话。隔着屏幕，听到她声音，我就满足了。
不过我和赵小曼的关系也越来越好，除了上课时间，其他时候常常在一起厮混。
大家都以为我们是男女朋友，我在澄清了一两次后，发现没什么用，也懒得解释了。
只是，我知道我对她没有恋人的喜欢，我知道我还是喜欢直子，所以我刻意的和她保持距离，虽然感觉这也没什么用。
04
大学期间，我打了几十场辩论赛，拿过很多奖项。很多辩论赛的辩题我都已经忘记，但我至今还记得2013年12月5日晚那场辩论赛的所有细节。
当时的辩题是“与谁同行和去向哪儿，谁更重要。”
我们是反方，辩题是去向哪儿比与谁同行更重要，我是反方二辩。
由于实力悬殊，我们全场吊打正方，胜利已经是十拿九稳。到了比赛快要结束，就差评委公布分数，现场观众可以自由提问。
那时的我看着台下几百人的会场座无虚席，略感不安又有些得意，不知道待会儿观众会问出什么样的问题。
可能是比赛时我们的表现有些张扬，让一些观众起了争强好胜的心理。随着主持人宣布现场提问开始，我们反方就接连被提问。
好在我们准备充分，大部分问题还是回答得当。不过就在我环顾会场时，我看到了赵小曼举起来的手。
主持人点了她，让她开始提问。
她拿着话筒，看着我，我至今还记得她那一身白色连衣裙，两条麻花辫，要多清纯有多清纯。
她开口说：“我是来自文学院的赵小曼，我想提问反方二辩。”末了，她又加一句：“这个问题我想问反方二辩很久了。”
听到她的最后一句话，下面的几百位观众像看到了新大陆，开始起哄让她赶快问。
其实那时我猜到她可能会问什么，但还是紧张，一本正经的说：“你请说。”
“反方二辩，我想问…” 她停了一下，然后笑着对我说
“我想问，不管我去哪儿，不管有没有目的地，你都愿意与我一起同行吗？”
记忆中，她话刚出口，整个礼堂就安静了，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扭头看着我。
看着她期待和不安的眼神，看着那么多观众。我心中闪过了这些年她做的一切，又闪过了直子在远方的身影。
我看着她，看着这个喜欢了我很多年的女孩。
我轻声说道：“对不起，我不愿意。”
之后的情形我已经记得不太清楚，只觉得整个人恍恍惚惚的。我知道我伤害了她，狠狠的让一颗心碎了一地。
只是我没有办法违心的说我愿意，我整个高中都在喜欢直子，我拿什么去喜欢你啊，赵小曼。
一颗心容不下两个人，我心疼，我自责，但我不后悔。答应一个你不爱的人的表白，不仅是对她最大的伤害，也是对爱情的侮辱。
我已经做好了她消失在我世界的准备。但第二天，她却像没事人一样晃悠在我的面前，好像昨天发生的事情是我的错觉。
我当时的心情五味陈杂，不能以一言道之。
只是感慨，要对一个人有多爱，才能忍住悲伤，在被拒绝后还不愿离开。
“我啊，乐天派，你懂不？只要静一会儿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她说完后就是一阵故作潇洒的大笑，看着她笑，我心里却充满了悲伤。
05
2013年的圣诞节，我给直子第三次表白，开始了两年的异地恋。
2015年11月，我和直子分手，原因是不合适。
高中三年，大学两年，我喜欢了一个姑娘五年，最后才发现我们不合适。
绝望的心情让我没有办法正常生活，整个人濒临崩溃。
连续几个星期失眠、焦虑、整日胡思乱想。当我发现外界的一点儿刺激我就会流泪的时候，我知道我可能抑郁了。
在那段时间，赵小曼就像住进了我们寝室，而我甚至不想知道她是怎么进来的。
我不想说话，就想找个角落躺着。什么人都不见，什么事都不做，自生自灭。
赵小曼先是劝我，后来骂我，最后她说她要去找直子，我让她滚蛋。她没说话，走了。
我以为她不会再来了，但是她又来了。她说她给我联系了一个大师，很厉害的，能让我走出来，我猜可能是心理医生，没理她，只是让她别管我。
她什么也不说，爬上床来就是看着我的眼睛。我还记得她看我的眼神，布满了哀伤和请求，我熬不过，只得随她去见了所谓的大师。
06
后来，我总共进行了为期一年、四个疗程的心理疏导。
之后，我在她问我是否愿意与她同行的会场给她表白。
当时只想着，除了爱情，不为其他。毕竟，她爱了我那么多年。
但事后证明，那是我这辈子做出的最悲伤的感情决定。
和她在一起后，我拼尽全力对她好。我告诉自己，这么好的女孩子，我不能把她弄丢了，我不能对不起她的深情。
可是，和赵小曼在一起两个月后，我悲伤又恐惧的发现，责任和感恩替代不了爱情。
那两个月，我对她好，好到她都觉得做作。
我每天给她说早安晚安，准时在她楼下等她吃饭。
她感冒了我给她买药，她姨妈来了疼得受不了我陪她进厕所。
我记住了她所有爱吃的零食，还分清了什么叫口红的色号。
………
我差不多做完了恋爱中男生会做的，男生不会做的所有事情。
但是，我发现我就是不喜欢她。
07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喜欢赵小曼，她很优秀，她很漂亮，她对我百依百顺，她爱了我七年……只是，我就是爱不起来。
我觉得自己可能生病了，可能我在直子身上已经用完了爱人的能量，失去了爱人的能力，再也无法和谁真正在一起。
和赵小曼在一起时，我小心翼翼的隐藏自己。我不敢让她看出我没有真正的喜欢她，后来，我甚至祈求自己赶快爱上她。
但现在再回想，聪明如她，也许早就发现了。应该是除了刚开始那段时间，她就知道我没有真正的喜欢她了。
可是她不说，她不闹，她就是那么傻，宁愿自己一个人伤心得受不了，也不向谁抱怨一句。
两个月后，我受不了内心巨大的负罪感和自责，我在电话里跟她说了分手。
我只敢在电话里说分手，我不敢见她，我怕看见她的脸，我怕看见她流泪。我用了世界上最残忍的方式伤害了她，给了她希望，又让她绝望。
“赵小曼，我们分手吧。对不起，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不爱你。对不起，我伤害了你，一切都怪我，一切都是我的错。赵小曼，我真的尝试了，我真的是想全身心的去爱你，但我就是做不到。赵小曼……”
说着说着，我就说不下去了，我感觉说得再多，都是伤害。眼泪没骨气的往下流，声音几度哽咽。
“我知道了。阿玄，你别哭，大老爷们你哭啥。你看，我这不一点儿事情都没有吗？没事没事，才是不喜欢而已，说什么对不起。”
听着她假装风轻云淡的声音，我更忍不住悲伤。我不禁问自己，阿玄啊，你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你到底是怎么了？
只听她继续说道“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明明知道那时你是不爱我的，可我还是忍不住诱惑，答应了你的表白。所以，这个错误是从我开始的，就应该从我这里结束。我不想你因为我的错误而惩罚自己的内心，不想让你觉得是你搞砸了一切，让你一个人承受。阿玄，我们做朋友吧。和你做朋友，我很开心。”
后来，我忘记了我们还说了些什么，忘记了我是怎么度过那个晚上的。
只知道从那晚后，我和赵小曼就做回了朋友。我们默契的不提在一起的事情，默契的选择了失忆。
而我也不再小心翼翼，更是懒得掩饰。该是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我不知道以后我和赵小曼会是什么样，我甚至不关心。
经历了那么多狗血，这日子，就别要求太多了。
听说时间是最伟大的作者，那就把一切都交给它吧。
（完）
注:真人真事。之前因为我觉得真实的结局很虐，所以在写到表白后我就停了笔，把后面掐了，但最终我还是决定把真实的结局写出来。
不管怎样，都是青春，我需要尊重我们的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