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藏愿（下）
太皇太后疼爱孩子，宫中常有孙辈重孙辈陪伴左右。这一日分外热闹，只因为晋阳长公主家的小殊，莅阳家的景睿，言皇后兄长家的豫津，景琰和一众皇子，还有霓凰穆青都到了。老人慈爱地聊起了几个大孩子的性格脾气：“这里已经有一只小凤凰了，我的小殊呢，是一只小麒麟，都好都好……”“太奶奶，那景琰是什么呀？”景琰急急地追问道。“靖王哥哥是头大水牛！”霓凰娇笑抢白。一时间殿里都笑了起来。霓凰偷偷瞥了一眼林殊，却发现他并没在笑，而是露出些许紧张神色。她心里也是一怔，难道是有什么大事么？
林殊今日却是从未有过的端正规矩，说笑时显得有些勉强，手心里全是湿汗。还能有什么原因，不过是晋阳临行前在府里再三嘱咐，今日可不能失了规矩，否则太奶奶绝不会答应把霓凰嫁给他。林殊当时不能理解，母亲在说话时那温柔的神情，和微笑背后藏不住的忧虑。他只知道父母都喜欢霓凰，只知道自己非霓凰不娶，别的事情那时怎么可能进了少帅的眼。
很多年以后，每当他想起母亲温暖而复杂的神色时，心里莫若裹了蜜糖的黄连，甜蜜苦涩糅杂。然而哪怕他通晓一切再回到当初，他还是会义无反顾选择——
“太奶奶！”他端端正正跪下，“求您为小殊做主！”
老人银发如云，笑得越发疼爱道：“太奶奶在说给小凤凰的婚事哪，小殊要做什么主呀？”
向来伶牙俐齿的赤焰少帅竟愣怔当场，不知如何回答。而一向开朗大方的小霓凰，竟然也羞作一团没了言语。殿内的成年人谁看不出来，也都是笑着等太皇太后开口。
“小殊啊，来，起来，到太奶奶这儿来。”林殊屏气凝神，走过去跪在她膝前。老人抓着他修长有力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轻轻抚摸着：“你看，上回一口气驯了两匹烈马，手上勒的印子还没消去吧！”霓凰一听，也顾不上害羞，睁大眼睛看过去。“没有没有，太奶奶您多虑啦。”林殊一边笑说一边用另一只手遮掩着。
太皇太后又招招手把霓凰也叫来，拉起小姑娘的手问：“雪鸢那马儿很好吧？”霓凰红着脸点点头。“送你雪鸢的人好不好呢？”老人的眼睛笑成了一弯新月。霓凰扭捏了一阵子，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林殊的心情也随着那一头发美丽的五彩石起起伏伏。
“也罢。”太皇太后一面笑着，一面把自己握的两只手叠放在一起，笑得越发慈爱温暖：“太奶奶就做主，把我们的小凤凰交给小殊啦，你可要好好待人家！”林殊紧紧抓住霓凰的手，牵着她一同下拜：“多谢太奶奶，小殊此生定不负霓凰！”
铮铮誓言，在殿上回响。
俯身的瞬间，林殊低着头笑着，用只有两人听清的声音说：“我要喝那梅子酒。”霓凰的脸刹那酡红如醉。
两马并驾，从从容容地步入了赤羽营的营地。赤羽营士兵有和林殊年龄相仿的，也有不少是比他年长的过来人，此刻第一次发现他们狡黠敏锐、雷厉风行的少帅，竟然一脸化不开的温柔宠溺，都快要溢出蜜来，不由得都笑了。和他同行的那女孩也是艳压群芳的天之骄女，无论是模样还是武艺，和他们少帅是配得没话说。真是太好了——真是不知道如何描述他们眼前看到的少年英雄和巾帼美人的图景。
林殊与霓凰下马步行，刚刚走到点将台上站定，原本各自苦练的士兵们仿佛得到了什么指令，瞬间化作整体的队形，齐刷刷地看向台上。那两人正怔忡间，就听闻众人齐声高呼：“见过少帅夫人！”
霓凰有些羞赧，但是面上还是尽量自然地笑着，向众人抱拳一礼：“多谢众位！”
林殊将她往身后一拽，大手一挥：“甭理他们……”其实耳根后面也悄悄泛起了红晕，竭力想装作威严的样子道：“谁起的哄，要军法伺候么！”见众人还是大笑着不挪步，终于也绷不住自己得意的笑容，昂首喝道：“既然少帅夫人来了，还不赶紧操练起来，不拿出点看家本事，一个个净知道给我丢人！”
“好嘞！”众人四散而去，营地各处又开始热火朝天地操练起来。霓凰脸皮儿薄些，但是看着林殊淡然的样子，渐渐也放下心，看到每一处都好奇地仔细凑上去研究，甚至和士兵们拳来脚去地比划起来。赤羽营的将士们都是厮杀往来多年的好手，但考虑到他们少帅明亮的眼神示意，多多少少让着霓凰一点，虽然他们很快发现，小郡主只要让上几招就会被她立即制服，难怪他们少帅被吃得死死的。
原著：琅琊榜
作者：海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