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过节，走亲访友，遇到学龄青少年，长辈们最常问起的就是学习成绩的事。学区房则是个经久不衰的“房事”话题。课外辅导愈演愈烈，有超越在校学习强度的趋势，类似于对补药的重视程度，超过对日常饮食的关切。

与此同时，纵观古往今来，政商两界的风云人物中，寒窗时代曾享有学霸美誉的，从比例上看，则很低，在统计意义上，则可忽略。

那么，在学校教育体系中胜出究竟意味着什么？

首先需要明确界定这个问题，因为从培养方式和目标，特别是精神气质上看，中国的所谓大学都是被阉割的，即无独立之精神，更无自由之思想，有大学之形而无大学之实，与中小学一脉相承。因此，这里所谓的学校教育体系，主要指从小学到高中的中小学教育体系。

能够在学校教育体系中获得成功的学生，通常具有以下两个典型特点：

1、能够盲目服从权威，在不知道所学知识有什么功用和意义的情况下，安心地服从，刻苦地学习，接受唯一标准答案的灌输。

中小学学习的目的在于应对中考和高考，中小学讲授的分科知识，除了认识汉字和英文，学会加减乘除之外，在成年后的漫长生命历程中，几乎毫无用处。

成年人在做一件事之前，通常会先问问自己干啥要做这个事，有什么目的，要达到什么效果，如果一个青少年，聪明到能够反复质问自己这个问题，陷入一种深深的迷茫，就不太可能在学校教育体系中获得成功。

能够在中小学教育体系中获得成功的青少年，通常能够服从老师、家长等的权威，只管闷头读书，不去思考自己学这些东西的用处和意义。即使有些聪明的孩子会产生这种疑问，也能够在权威的压力下，盲目相信权威的任意的解释，压抑自我反省和独立思考的欲望。

这种对独立思考能力、批判性思维能力的压抑，在微观上体现为考试所设定的标准答案的强烈抑制力。典型表现是在文史哲领域，对于学术上存在争议的大量问题，基于意识形态治理的需要而设定了统编的教科书和唯一正确的答案。

这种盲目服从权威，不作独立思考的特征，恰恰是学校教育的核心目标之一。主要由国家投入资金，把一群年龄相仿的孩子聚集在一起，像工人上班一样，从早到晚，开设一些统一的、标准化的课程，称为“学科”。每堂课40分钟，设定从小学到初中到高中的年级，这样一种我们现在习以为常的教育模式，源自十九世纪的普鲁士。

当时的普鲁士，处于从封建式农业社会向资本主义式工业社会转型时期，工业社会需要大量的服从权威管理的流水线上的熟练工人。这种强调服从、强调分科知识点的教育模式，在十九世纪被欧美大多数新兴资本主义国家所采纳，造就了工业社会里的大量中产阶级，延续至今。

在学校教育体系之下，能够服从权威的学生，在踏入社会后，通常能够很好地服从单位领导，在更宏观的层面，能够盲目地服从国家意识形态。没有独立思考能力的工业流水线上的螺丝钉，这是建设强大的工业化国家的核心人才需求。

2、具有延迟满足的高度自控的意志品质。

延迟满足这一概念，源自20世纪60年代美国一位心理学家的棉花糖实验，研究人员告诉孩子们可以马上吃掉棉花糖，但是如果能够等到研究人员回来时再吃，则可以再得到一颗棉花糖作为奖励。类似这样的实验，以及类似的长期跟踪实验表明，能够坚持克制马上吃的诱惑，以便得到另外一颗奖励的棉花糖的孩子，在成年之后更容易获得事业上的成功。

很少能有学生——如果不是一个也没有的话——真的对中小学学业本身感兴趣，毕竟一方面，任何一门课程几乎都是枯燥的，哪怕是音乐课、美术课，因为设定了考核目标，同样形成压力而变成枯燥的事；另一方面，对于青少年而言，课业之外的世界里，无论是过去的上山下海，还是现在的网络游戏，有趣的、更有诱惑力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能够在学校教育体系下获得成功的孩子，在盲目信赖、服从权威的基础上，甚至在不清楚未来能够得到的奖励到底是什么的情况下，能够具有较强的自我控制的忍耐力，主动地将主要精力投入枯燥的课程学习之中。

简而言之，高度的服从权威（缺乏独立思考），高度的自控忍耐（适应延迟满足），是在学校教育体系中胜出的孩子的两项主要素质。

任何一项成功及其经验，都会影响心智模式的形成和固化，下一篇，将会谈谈在学校教育体制下胜出的孩子，因其成功而产生的若干“副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