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科学学院 23学前本 袁常旭 2023404104
凌晨两点的咖啡馆亮着鹅黄色的灯，像一艘夜航的船。玻璃窗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将外面的霓虹灯光晕染成模糊的色块。推门时风铃轻响，浓郁的咖啡香气混着冷空气扑面而来。老板娘是个四十出头的女人，总穿着米色高领毛衣，发髻松散地挽在脑后。她擦咖啡杯的手指修长，无名指上有道淡淡的戒痕。店里循环播放着黑胶唱片，今晚是Billie Holiday的《I'm a Fool to Want You》，沙哑的嗓音在空荡的店里来回碰撞。角落里的常客们各自占据一张桌子。穿驼色大衣的作家在笔记本上涂改第三十七稿，手边放着的浓缩咖啡已经凉了。戴贝雷帽的老画家用铅笔在餐巾纸上勾线，时不时抬头观察其他人的表情。最靠窗的位置坐着个年轻女孩，面前摊着本《存在与虚无》，但半小时都没翻过页。新来的客人是附近医院的实习医生，白大褂下露出浅蓝色手术服。他点了杯双份意式，在等咖啡的间隙揉着太阳穴。老板娘默不作声地在咖啡里多加了勺糖。"昨晚第三个自杀未遂，"他突然对咖啡机说话，"二十岁的姑娘，因为毕业论文。"咖啡机发出蒸汽的嘶鸣，像是在回应。凌晨三点，作家突然撕掉了所有稿纸。纸团像雪球一样滚到女孩脚边，她弯腰捡起时，发现上面写着"她离开时带走了所有形容词"。老画家把这场景速写在餐巾纸上，在女孩眼角添了颗并不存在的泪痣。风铃又响。穿皮衣的摩托车手带着寒气进来，左耳缺了一角。老板娘熟稔地端出保温着的海鲜粥，粥里藏着两只剥好的红虾。他们谁都没说话，只有勺子偶尔碰触碗壁的轻响。唱片转到《But Beautiful》时，实习医生趴在桌上睡着了。老板娘给他盖上格子毯，顺手调低了音响音量。玻璃窗上的水珠终于承受不住重量，缓缓滑落，在霓虹灯光里拖出一道转瞬即逝的彩虹。咖啡机的蒸汽消散在凌晨三点的空气里，黄铜门牌被路灯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最后一位客人推开雕花木门时，门铃的叮咚声惊醒了打盹的黑猫，它弓着背窜进后厨，打翻了角落里的咖啡豆罐子。细碎的香气在空旷的空间里游走，像一首无人倾听的摇篮曲。吧台后的琥珀色酒瓶倒映着褪色的霓虹，那些被深夜浸泡过的故事正在瓶底沉淀。我擦拭着杯沿的唇印，突然发现每道水渍都像是未完成的诗行。凌晨四点的街道上，垃圾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而咖啡馆的窗户仍固执地亮着一盏暖黄的灯，像城市睫毛上未落的泪珠。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咖啡机重新发出嗡鸣。新来的客人推开店门，带着新鲜的疲惫与期待。而我知道，昨夜那些在咖啡杯底摇晃的秘密，早已随着蒸汽升上夜空，化作银河里不为人知的星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