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尾巴接二连三地掠过镜头,一群红色海豚在蓝色的海洋里缓缓前行,低吟声此起彼落。这群天神们在辽阔的海面上划着一个又一个圈,昭示着生命无穷无尽的轮回。奇幻世界里,一切都像鱼群一样悠然地流动着,但它们最终会回到原点,会化成一个生生不息的圆。
1.感情的流动。
红杉少年骑着白马陪着她飞驰,在所有人都悲切地相送时,他却满怀希望地大喊“我等你回来”。这就是湫对椿最初的感情,是等候,是期待,是守望。
而出游中的椿,从第一次闻声回头,看见额头有疤痕的少年对自己打招呼的时候,眼波有了悸动。这一点暧昧不明的情愫慢慢发酵,使她想要靠近他。她靠近了。“千万不要靠近人类”,预言早早埋下了后患。果然,搭上了他一条性命。倘若这便是故事的结尾,天神回到天上,人死了便化作尘埃,两不相干,故事便可告一段落了。但感情是流动的,是从一双眼到另一双眼的旅行,是一粒神奇的酵母。这个时候情愫不仅仅是情愫了,它更是亏欠,是愧疚,是希冀,是勇气。浸润她心田的那份感情,让她愿意用自己的半条性命,换取男孩重生的机会。我知道此刻的女孩是无私的,即便不是出于爱情,也是出于爱。
对于椿回来以后表现出的异常,湫都看在眼里。他在夜里跟踪,在白天倒挂在她窗前捣乱,他想要挤进她的故事里。他帮助椿小心翼翼地藏好她的鱼,这时世界一如既往地安宁。
直到他知道了鲲的秘密,看到自己深爱的女孩为了另一个男孩做出如此大的牺牲,这份感情重新流回他的心里时,全是苦涩。即便是天神也会为情所苦,他叹的气化作长风,他流的泪化作雨。
鲲的身形与日渐长,椿对鲲的感情与日俱增,除此之外也在疯长的,还有湫的痛苦。海水倒灌,夏日飞雪,湫的心境袒露无遗,感情到了这里,变成了惊涛骇浪。一方面为了保护椿和以及和椿性命相连的鲲,带着他们逃过一个又一个险境,一方面看见椿和鲲日益加深的感情,内心的苦楚都化作风雨,风雨磨难又成为砥砺感情的利器,成全着椿和鲲。
最终,这个流动的圆太过不平衡,变成了一个漩涡,非要吞噬掉一个人,方能释然。
2.生命的流动
非要用一个词来概括整部电影在讲述什么的话,我认为是“牺牲”。
少年为了救红色海豚而牺牲,明知前方有危险,也要纵身一跃去救。
椿为了换回少年的生命而牺牲寿数,她连少年的名字都不知道。
湫为了椿而牺牲自己的生命,即便面对这个他深爱的女孩,连拥抱都不曾有过。
爷爷曾为就湫一命牺牲了自己,面容渐渐枯干,化作一棵海棠树。
椿在最后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下了错误,为了救所有人而牺牲自己…
故事里,“生命”像是变成了一个质量守恒的东西,用爱,从一个人的身体里传送到另一个人的身体里。“你们这些年轻人啊,都拿生命不当回事”,果真是年少率性轻视生命么?我想不是的,只有年少的人才会清澈到把别人的生命视作珍宝,勇敢到愿意牺牲自己去换取。正如片头,117岁的椿的独白提到的,在工作中劳苦神烦的我们,大概无法做到这一点的。
生命的流动一方面体现在人物彼此奉献、牺牲,另一方面又体现在生命的轮回上。鲲经过那么多患难,重新回到人间,他仿佛沉睡了一个世纪,又奇迹般地醒来。他不会知道自己制造了惊天动地的故事,生命如今以崭新的面貌重回到眼前。让人不禁想到,是不是每一次恍如隔世的苏醒,都是一个惊涛骇浪般的故事的延续。
“人生是一场旅程。我们经历了几次轮回,才换来这个旅程。而这个旅程很短,因此不妨大胆一些,不妨大胆一些去爱一个人,去攀一座山,去追一个梦……有很多事我都不明白。但我相信一件事。上天让我们来到这个世上,就是为了让我们创造奇迹。”
佛家的轮回思想可谓贯穿始终,整个故事像是一个圆形,始和终相接,首和尾相连。闭上眼睛我仍能看到一群大鱼在海面上,徐徐地、徐徐地划着太极图案,水波轻轻荡漾的样子。
3.是文化从荧幕里到荧幕外的流动
《大鱼海棠》不仅仅充分勾画出了中国风的表象,也映射出了中国文化的内涵。
而说到表象,早年很多打着“中国风”旗号的影视作品,不外乎是将中国传统文化元素堆砌在屏幕上。《大鱼海棠》也有非常多的中国文化元素,但却不仅仅是堆砌,比如说:通过反复刻画客家围屋,来暗示这个世界观中的设定中,家族观念极强,家庭关系和睦,这和后面大难临头时各家一起共度患难相呼应;高挂的灯笼上写着“生生不息”;油纸伞、轿子、斗笠、石狮、木床、被褥上的花纹等等…一件件物品无不勾勒出一种古朴的中国式的生活环境。
而内涵这种东西,虚妄得很。就像早晨打太极的老爷爷老奶奶,指尖和掌心运送的那股气,你看不见摸不着,但是你知道,就它就在那里。“中国文化”谁也无法精确概括它,但是每一个人都能感觉到它的不同。不同于美国人的开放,中国人是含蓄的,是“今晚月色真美”的朦胧,是“欲抱琵琶半遮面”的羞怯。《大鱼海棠》做到了,那一份属于中国人的含蓄,是湫转身面向椿时,想要触碰却又收回的手指。细节之处体现匠心,而在整体故事架构上前呼后应、首尾相扣,比如说湫是天神,所以椿和鲲的一切磨难都算得上是他给的,但他又是爱着椿的;椿是善良的,她为了还少年的性命却引发了一连串灾难。如此矛盾的因果循环,也正是对文化内涵拿捏得当的体现。
我不是一个专业的影评人,我只懂像大多数观众一样,放空自己的大脑和心灵去倾听电影里的故事。作为一部电影,《大鱼海棠》在力图用精美的画画讲述一个故事,同时这个故事中的大爱和勇于奉献的精神,也足以在青少年心中留下烙印,在他们最需要精神指导的人生阶段,能够带给他们正确的指引,我觉得,这就够了。
虽然观众众口难调,影片也难免有不完美之处,但这样的匠心,让我看到了中国动画的希望。